杨子熙忙接上道:“给大少爷供血,与身体壮实与否无关,而是需要血液相配。说白了其实外人很难配对,倒是家里人容易配得上。所谓血亲原就是血脉相承的,贵府的少爷小姐众多,他们的血应该和大少爷更相配,毕竟是同胞手足啊,目前的供血者还不够,至少还需两人,如果合适的话,老太君可否允许我给各位小姐少爷们也验个血,看看……”

杨子熙虽然不是生于这个时代,可她对当前的世道也有几分了解。奴婢是卖身给主子的,别说主子要治病了,就算是要她抵命,也是理所当然的,夏薇如此嚣张,其实说白了也是仗着老太君不喜欢王晓石,否则主子救命的当口,做下人的上赶着表忠心且不可得,哪里还有百般推脱不情愿的?

“可是……”李管事忍不住继续试图劝说。

用汤药调理解决不了问题的根本,顶多能减轻肺部的压力,并提高他自身的免疫力,但心脏的缺损却不可能自动补全,问题只有越来越严重。

于是,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只淡淡的道:“既然小神医觉得尚有可为,那就试一试好了。”

杨子熙闻言,十分不解,嫡出的孙子和旁的孙子差别这么大吗?不都是一个爹生的?

杨子熙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细瘦的身板似乎风吹便倒,个头也仅比九岁的自己仅高一点,看起来倒像只有十岁出头的年纪。

那曾先生得了银子,脸色的神情不觉松缓了许多,杨子熙是个女孩儿,年纪又小,他火气倒也不好随便再发了,于是干脆跺跺脚,快步便去了。

杨子熙守了片刻,终还是恋恋不舍的走了,按照曾先生的意思,她一个女娃娃留在私塾里不像话,况且医馆还需要照看。

“大概吧。”子暮含含糊糊的道。

对于今日的事,她并非不介意。在二十一世纪,若是将脑膜炎误诊成了感冒,毫无疑问会被病患家属以医疗事故的名义告上法庭的,可在这里,她却拿不准该怎么处理了。

说实话,对于杨子熙的医术,毕竟了解的人还不多。董神医在世的时候,她是打着神医的名号治病的,治好了病人,人家多半觉得董神医给的方好,又或者办法管用,杨子熙不过是个执行的人。后来独立问诊之后,接手的病人也没多少,又耗费了两个月在韩烨身上,因此凉州人对她的医术了解不深,如今瞧见有误诊的事出了,不觉越发心疑,议论纷纷起来。

子暮抿紧了嘴角,他怎么会未曾有过这种感觉呢?他过去的力量是多么……而今又剩下了些什么?曾经拥有,比从未获得更加令人难以释怀。天与地之间的落差,他体会的比任何人都深刻……

她挨个从ct室走到药房,寻找医疗空间的‘进阶’特征,最终发现空间医院走廊的尽头,凭空出现了一扇门,上面挂着的标签是:图书馆。另外门口的卡槽中只显示着一行字:是否兑换?

说罢周围的乞丐跟着都哄笑起来。

子暮:“……”敢情是照着那泥菩萨打扮的?!掀桌!

处理好了分产的事,已经是傍晚了。杨子熙命人关了医馆大门,便邀请黄大夫和孙大夫两位上酒楼吃饭。

“我爹新丧,我娘难免有些情绪失控,还请小师姑多多担待。如今我爹没了,我们家断了生源,若小师姑非要赶我们母子出门,我们便没了去处。还请小师姑看在已故的师爷爷份上,看在我死去的爹份上,就给我们刘家一条生路吧。”

这两个月来,抓药短斤少两、对病人态度恶劣的纠纷层出不穷,弄得黄孙两位大夫深感焦头烂额。

“我便收你为徒。”杨子熙笑眯眯的接上了后半句话,“我知道,你也不需要承诺什么,没必要弄得和卖身似得。”

他这一站起身,王宝业也觉察出不对头来了,虽然对于韩烨的声音他不熟悉,但韩烨的身形体格他还是知道的,前半年他每月来凉州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韩烨从一条魁梧的汉子,逐渐被扎磨成骨瘦如柴的活死人,韩烨身上的肌肉早已被牢狱生活和酷刑消耗殆尽了,可眼前这人猿臂蜂腰,堪比韩烨风华最茂的时期!

她的治疗手法本就有些特别,若是被他坐实了妖人作祟的名头,将来即便能脱了官司,怕也是难以在凉州混下去了!

五百两银子的赏钱是他跟柳师爷提出来的,除此之外并无他人知晓。此番这告密的少年张口就是五百两,若非巧合便是柳师爷授意使然。

“鄙……鄙人……我……”他不觉迟疑的支支吾吾起来。

铁骑小队的副队长王宝业怒道:“胡说!姓韩的是行伍出身,一人当十的主!他怎么可能受点刑就熬不过去?说!你们把人藏哪里去了?”

“谁都认不住来吗?”韩烨喃喃自语道。

却说刘秀成睡到半夜,突然开始闹肚子疼,然后便是严重的腹泻和呕吐。刘家上下都乱了,崔氏哭天抹泪的给他伺候更衣净身,黄大夫和孙大夫也给闹起了,查验了一番的结论竟然是中毒!

她的嗓门很大,反反复复的哭了几遍,台词都没有换,便招来了不少看客。这段时日董神医的两位徒弟那可真是凉州的新闻人物,众人都认出了杨子熙,对她和崔氏指指点点。

“是啊,可不是我要银子,”柳师爷又道,“姐夫的事过了堂,上下衙役都知晓,得打点吧?狱里的牢头得打点吧?最重要的是知府老爷那份可不能少,你说几百两又怎么够?若真一分没有,我还就无能为力了。”

韩烨点点头,没有开口,面对这小姑娘,他总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前日在狱中还能冲她发脾气,可这会子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管家领着他们去了戏楼,王员外正陪着老太君听戏,妻妾子侄围了一圈。见杨子熙来了,王员外心中诧异,怎么银子还未给,柳师爷便舍得放人了呢?

“刁民无礼!不必再说了!我们老爷不是没有原则的人。”柳师爷代为开口道。

他不由凑上前,贴着宋知府的耳朵,压低嗓门道:“老爷,这可有些强词夺理啊,究竟是什么人查验了遗书?可有指出何处不同?”

“我可是个大夫,”杨子熙并不恼,“问你的伤势,是因为我能治好你。”

知府里里外外的护卫呢!那些个膀大腰圆的衙役们呢?值守的人难道都死绝了?

一口报价便是一锤子买卖,多少不好把握,容易谈崩;不如细水流长的慢慢榨,等起头的银子花了,后面的银子不想给也得给了。

董神医的两个徒弟刘秀成和杨子熙争产的事他很清楚,凉州城里没啥能瞒得过他的眼睛。虽然杨子熙救过老太君,算是对他有恩,但此事乃是神医门下私事,又人证物证俱全,他原本并不打算去蹚那浑水。

读完了书信,柳师爷又掏出一张纸,一并递还给了宋知府道:“知府大人,此乃两年前董神医给老朽瞧病留下的方子,上面是董神医的亲笔字迹,知府大人可亲自查验一番,与此封遗书上所书可是一样。”

杨子熙随着衙役去了衙门,上了公堂,便瞧见刘秀成和崔氏披麻戴孝,正跪在公堂左侧,身边还站着一名摇着扇子的年轻人。她冷冷一笑,心中暗道,这对夫妻还真是亟不可待啊!师父的遗体还未下葬,就开始打官司争产了?

“我们该怎么办才是?”崔氏心中焦躁,最牵挂的还是房契地契。

刘秀成回过神来,心急火燎的扯住崔氏道:“匣子里的东西呢?我不是让你留意看着的?东西呢?东西去了哪里?”

杨子熙带着子暮洗洗弄弄上了床,抱着被子,她靠着床帮发愣。子暮躺在被窝里,迷迷糊糊的将要睡着了。

杨子熙没说话,她懒得理崔氏那作腔作势的模样。崔氏惦记她的东西,还要将事情都推到丫鬟头上?那丫鬟不过是个顶缸的,她即便此刻心中窝火,也不至于拿丫头出气。东西落在了刘氏夫妇手中,她就没想过能再要回来,这对夫妻的无耻和小气她再了解不过了,当下治疗董神医才是关键,杨子熙打算等老人的事了,便离开此地,就算能沾着董神医的名头给人瞧病,也经不起刘家夫妇这么算计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