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看到马二梅半天不说话,心中猜测到马二梅的顾虑,在马二梅的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笑着说:“我的宝贝,我知道你的想法。如果我到了城里只要营生好了,一定把你们娘们两个接下来一起过,那样你也不用整天晒在太阳底下,被生活操磨的不像样子。到时候一定把你养得白胖白胖、水灵水灵的。”

挣钱的门路多了,这时的农村处处充满了商机。徐家沟村平时一脸憨厚的徐大平也压抑不住内心对挣钱的渴望,心里面盘算买一辆拖拉机倒贩粮食、大米白面、化肥等物品,生意一定能好起来。这个时候每家每户堆满粮仓的粮食需要往出卖,有钱了肯定要吃大米白面,到了春耕季节,虽然地里多数施农家肥,但是已经有人尝到了施化肥的好处,庄稼长得又黑又旺,结的颗粒又大又圆,将来种地施化肥肯定少不了。春天里还可以贩卖蔬菜,夏天可以贩卖西瓜,秋天和冬天可以贩卖苹果等,只要动弹上,肯定有好光景。徐大平有了这个想法后,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父亲徐茂德和媳妇黄二毛的大力支持,徐茂德拿出攒下的钱借给徐大平,加上他积蓄已经够买一台拖拉机,但是做生意还需本钱,黄二毛跑到娘家借了一些钱。

光棍的日子难过,对于有冲动的光棍更是难上加难。无法排解心中的苦闷,刘成才心中更加狂热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突然他想到曹兰花那滑嫩的皮肤,白花花的胸脯,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像头发情的叫驴一样狂奔起来。刘成才一口气跑到了顶天峁,浑身全是汗。刘成才站在徐家沟村最高的山峁上,遥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峰,也许山的那一头就是曹兰花所在的城市,这时曹兰花会想到自己吗?不如去找曹兰花吧。刘成才拿定主意,一溜烟跑到家里,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路小跑出了徐家沟村。

徐远对同学们传扬的风言风语感到很不解,不能因为年龄相仿就说是一对,那么一个村年龄相仿的男人和女人多的去了,按照同学们的理由那就都有问题了。再说,老师们就是真的有那么回事,亲口口为什么非要在收粮的路湾湾处呢?山间地头到处都是人,这不是更容易引火上身么,老师们不会那么没有智慧。

初秋的中午,骄阳似火,可是这影响不了徐远这些新生的欣喜之情。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徐远、米宝蛋等四个男孩子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马四梅和刘小琴说说笑笑地跟在后面。米宝蛋凑到徐远耳朵旁边,嬉皮笑脸地说:“远远,你有没有发现你同桌长得很漂亮?”徐远一脸木然地说:“是吗?我不知道。”米宝蛋做了个鬼脸,笑着说:“你不知道,你连你同桌长啥样都不知道,谁信了?”一块走着的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

突然,徐家沟村响起了轰隆隆的摩托声,不知谁呐喊了一嗓子:“曹兰花回来了,曹兰花坐着三轮摩托车回来了。”徐家沟村的男女老少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迷糊的眼睛,拖拉着鞋子跑出了家门口,伸长脖子看到三轮摩托上坐着一个衣着时尚、光彩照人的女人。的确是那个跟着男人跑了的女人,她还有脸再回这个村了?她回来干什么?她大概吃不上了又跑回来了,这回徐家沟村又要遭殃了……家家户户的硷畔上站满了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当然最能牵动神经的是和曹兰花睡过觉的男人。

哭声渐渐停了,徐茂成和茂兰、茂莲给老娘擦洗了身子,穿好了老衣。徐茂成捉来一只公鸡,在门槛上将鸡头扭下,把鸡毛拔净,在鸡左右翅膀下各插一根筷子,把鸡放在一个碗里。然后找来一块床板放在地下,铺上些干草,把老娘的遗体放在上面,用五张麻纸糊在一起做了纸被盖在头上和身上。前面摆放着一个供桌,把那只鸡和一些供品献在上面,点着一盏煤油灯,下面放着一个砂锅、一沓子麻纸。

又是一个新的学期的开始,徐远背着书包飞快地跑到学校门口,与房老师撞了个满怀。房老师依旧与每个学期开学的第一天一样穿着整洁的中山装和崭新的布鞋。徐远不好意思地说:“房老师,刚才跑的有点快,没有看到你,把你撞疼了没有?”看来是自己来早了,其它的孩子一个也没有来,只有房老师在教室门口打扫着卫生。

徐玲和宋保发的亲事在徐海富老汉的撮合下,顺的就像鼻子往嘴里流。虽然田玉芬有所顾虑,但是在徐茂成的指点迷津下,心里面的疙瘩也算是解开了。至于徐玲的彩礼,徐茂成可不比亲家马宝亮那么黑心肠,出嫁女子又不是卖女子,给三爸徐海富老汉说彩礼就随大行情吧,给上两份礼。

这个卖货郎姓宋,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保发,是宋建军的大小子,家住宋庄村,距离徐家沟村十里地。宋保发看到了现在农村人手头上有了零花钱,买生活用品肯定少不了,就到延原城批发了货物,挑起了担子,走村入户当起了卖货郎。宋保发很喜欢这个营生,一方面可以挣点钱补贴家用,自己不知道算过多少账了,这比种地强多了;另一方面可以了解前后沟所有的女孩子,哪家的姑娘辫子长,哪家的姑娘个子高,哪家的姑娘长得胖,哪家的姑娘长得瘦,这些都不在话下,而且通过他慢慢地了解,他甚至知道了哪家的姑娘温柔善良,哪家的撒泼刁蛮。打心底里说,走了这么多的村子,看过那么多的女孩子,最让他喜欢的女孩子就是徐家沟村的徐玲了,每次看到她那圆圆的脸蛋,乌黑的眼睛,匀称的身材,他明显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厉害。

这时的农村人集体感还是很强的,村长徐茂才一声吆喝,全村壮劳动力全部出动。有的挥舞着铁锨前面铲,有的拿着笤帚后面跟着扫。干累了,一群大老爷们聚在一起卷着老旱烟抽起来,徐茂才笑着说:“为了活跃一下气氛,也为了调动一下大家的热情,让房清来给咱们讲上个笑话吧。”

傍晚时分,天空中刮过一阵阵凛冽的寒风。神婆婆李兰英背着一个布包,披头散发地来到了徐玲住的窑里,她神色夸张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瓷碗、一根筷子和两张黄纸,在碗里盛了一些清水,把筷子立在水中,点着黄纸放在水里,嘴里念叨着:“天灵灵、地灵灵,孤魂野鬼快离开。”随后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筷子向西南方倒去。

徐远学习的聪明,很快徐家沟村是妇孺皆知。房清来早已领教过徐远的聪明和才能,沉思了一会,嘴里面便流出几句顺口溜来:“小小徐远真聪明,老师一讲他就懂。这样下去不得了,考个夏庄第一名。”

“侄儿子,上门女婿怕不好找,再说大梅能愿意吗?”徐海富听到上门女婿心里面就有点发憷。

足足超出预产期一个星期后,在一个朝霞布满了天空的早上,马二梅的肚子开始了撕心裂肺的疼痛。徐平飞快地跑去找来接生婆王奶奶,田玉芬和高秀英在窑里伺候着王奶奶。伴随着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哭声,马二梅为徐家生下一个大白胖小子,徐平兴奋地冲进了窑里,激动地看着鲜活的小生命,感激地搂住已经累得精疲力尽的马二梅。

徐茂成一家最快乐的人是徐远,他的心里可不管家里面欠多少饥荒,也不管家里面的人多么辛苦,每天只要到了吃饭的时候吃饱肚子,然后就和几个小伙伴们贪婪地玩耍去了。

“我和你妈都已经合计过了,你们结婚已经一段时间了,现在二梅也有了身孕,你的木活生意也不错,盘算着咱们分开过,这样对你们的生活会有好处的。咱家现有的家当就是仓窑里去年打下的粮食,已经卖了些开了些饥荒和利息,剩下的咱们对半分,种进去的庄稼地咱们也对半分,不过你如果木活忙的话,庄稼地的事你不要管,有我和你妈,还有徐玲了。你结婚欠下的账一分也不给你分,老人说,父欠子妻,饥荒都是结婚欠下的,这些账我会慢慢还清的,这个你就不用考虑了。”徐茂成慢慢地说。

“是收税吗?我看是睡了吧。”房清来道。

当曹兰花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自家的炕上,父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正在焦急地围坐在她的旁边。曹兰花紧紧地抱住父母泪如雨下,一家三口凄凉地痛哭起来,也许只有泪水才能消除他们内心的痛楚。

搬酒瓶当天下午,徐海富老汉、徐茂成、徐茂德、徐茂贵、徐茂才、徐平等一行人提着一箱酒、一条烟、一块肉和三十二对花馍馍来到马宝亮家中。院子里的老黄狗也大概明白这是新姑爷上门提亲了,不住地朝着他们摇尾巴。马宝亮陪着几个亲戚坐在炕上拉着话,看见徐家人到了,急忙让到炕上坐下。

“那怎么办好呢?”马二梅越发焦急。“谁让你光顾看衣裳呢?每件衣裳你都会看到眼里拔不出来,你说怎么办呢?”徐平故意逗着马二梅。“你为啥不提醒我?现在还没有回家,家里人肯定会着急死了,再说晚上住哪呢?”马二梅有点怨气道。

徐海富老汉大步来到徐茂成家中,田玉芬赶忙让徐海富老汉坐在后炕,徐平递过一支纸烟点上,徐玲给倒了一杯浓茶。徐茂成一家围着徐海富老汉坐着,焦急地等待徐海富老汉能带来个好消息。

刘成才这是自找苦吃,他的话对于马宝亮来说是火上浇油。马宝亮气愤地看着人群中的徐茂成,恶狠狠地瞪着说:“都是你的儿子干下的好事。”徐茂成被徐玲一把拉开,马宝亮也被婆姨的和女子们拉到一边。

徐平这些天从早到晚忙里忙外,干个不停,有时会停下手中的活,呆呆地傻笑。徐茂成婆姨汉心里明白这是孩子如今已经长大了,该到了娶媳妇的时候了,并且和马二梅正处于热恋当中,他俩也一天跟着乐呵呵的。

徐平的话打断了马二梅的喜悦,马二梅羞答答地说:“那不行,让人看见了多难堪了。”

家里人午觉都已经睡起来了,徐平走到父亲徐茂成跟前说:“爸,我明天到夏庄赶集去也?”徐茂成一愣神说:“大老爷们赶什么集了,你又不买不卖的?”

马二梅已经到了徐平跟前,一眼就瞅见徐平梳得光蛋蛋的大偏分,漂亮的脸蛋略微有些泛红,轻轻地说:“你那头发明光铮亮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马二红远远地看着马二梅走向徐平,并且还和他说话,让他醋意大发,可是能怎样呢?只好拿着牛鞭在几头牛身上出气了。

徐海富跨出门的时候,二梅已经站到前窑的地下了,对着还在抽着老旱烟的父亲,声音有点哽咽地说:“为什么就要我招女婿,难道嫁出去就不照顾你们了吗?再说,你凭什么摆布我的婚姻呢?说心里话,我还就看起徐平了。”

徐远说:“等我长大了,我也放牛。”

到了春耕大忙期间,徐玲虽然年龄小,但是干什么事都很利落,一个春耕季节对徐茂成帮助了不少。耕地的时候,徐玲拉着耕牛走在前面,徐茂成后面挥舞着鞭子、吆喝着牛儿、扶着犁紧跟在后面。埋种子的时候,徐玲拿着一把和自己个子一样高的锄头,把地垄沟两边的肥沃土壤埋在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