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总还有手头上有钱的主户,徐平木活做完的时候一算账,人家就会给结算。兜里有钱的男人腰板也直。徐平兜里揣着钱,人也感觉精神了许多,骑着车子到夏庄集市上买点猪肉,给马二梅买点身上穿的,脸上擦的,再给奶奶、弟弟和儿子买点蛋糕或者糖果之类的东西。他回到村子吃过晚饭后,他没有忘记心中默默的决定,他来到老队长刘志富家里,拿出票子,从刘志富手里拿过那张签着父亲名字的欠条。

等到徐茂成把全部庄稼收拾完后,徐家沟村这一年的庄稼活基本接近尾声,人们终于有时间歇歇累的快要散架的身子骨。男人们可以聚在一块喝喝小酒、耍耍扑克;女人们便会拿出压了一年箱底的针线活坐在向阳处飞针走线地做了起来,时不时会传出一阵阵响亮的说笑声;后生们和姑娘们也有了充分的时间梳洗一番,打扮一下,约着自己心仪的对象坐在一起谈谈心;孩子们终于可以在父母的怀抱里面撒撒娇,吃上母亲做下的可口饭菜。

徐家沟小学校园很小,隔壁操场有双重功能,到了深秋,这里还是打庄稼的场地。房老师低声说了声下课后,大一点的同学们一涌而出来到隔壁的操场上,男孩子相互追逐打闹,女孩子开始跳皮筋、踢毽子,宁静的徐家沟村顿时增添了许多生机。徐远这些新上学的孩子们还是有点胆怯,站在一旁看着大同学们玩耍。

徐海富婆姨汉听到说话声,才知道家里面进来人了,急忙都坐了起来,看到是马宝亮,笑着说:“门神老了不捉鬼了,这不,窑里进来了大活人还都没发觉。赶快坐到炕上来。”

徐远对马四梅模糊的“爱情”就这样被不速之客黄二毛搅局了,两张小脸臊得通红,两颗小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徐远感觉好像做了一件十分羞耻的事情,无法容忍内心的焦躁不安,撒起腿跑出了屋里。

要说羡慕当然马大梅的心里面最厉害了,按照常理说,怎么说也应该家里的老大先结婚,可是社会不一样了,结婚的次序怎么也变了?让马二梅抢在了自己的前面。可是这些并不能影响到她们姊妹家的亲密关系,她们聚在一起气氛融洽,其乐融融,高秀英更是一天笑不停口,马宝亮也很少再把赌博人招揽到家里,他怕影响到马二梅的休息。

徐平和马二梅走出院子的时候,徐茂成身上热气腾腾,肩上扛着两把锄头,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徐玲的头发已经被小雨打湿,手里拿着一些青草喂给了一只站养的小羊。这时他们两个已经在玉米地里冒着零星的雨锄地回来了。

第二天一早,村主任徐茂才组织全村劳力都到掏宝梁修梯田去了。太阳爬上一竿子高的时候,高前进戴着一顶军用帽子来到后庄曹兰花家。高前进轻轻推开虚掩的门,看到曹兰花正坐在镜子前梳着柔顺的长发,他把那顶绿帽子挂在窗子上,把门关住,猴急似的扑向曹兰花。

曹兰花当天就跟着买鸡蛋的后生陈小飞离开了徐家沟村。刘成才从庄稼地里回来不见曹兰花,他着急地跑到前后村找了几个来回,不见曹兰花的身影,他只好跑到叔父刘志富家中诉苦。刘志富打问了好几个人,方才知道曹兰花跟着买鸡蛋的后生跑了,无可奈何地安慰了一会刘成才,唉声叹气地躺在了炕上。

徐平笑嘻嘻地道:“这就是席梦思床,没睡过吧?结婚的时候我给咱们也做一张这样的床。”

吃过饭后,徐平拉着马二梅走到延原大桥。这座桥修建于我国最困难时期,是在国家领导人的关怀和帮助下修建完工的,这座大桥是东关街进入中心街最主要的通道,从桥上行走的人群和车辆来看,这座桥对于延原城有多么重要啊。

马宝亮挖了一锅子旱烟叶,对着煤油灯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道:“你说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原本想招个女婿,事情到这地步也只有成全他俩了。你回去给徐茂成把话捎到,彩礼一万二一分都不能少,其它讲究该有的都得有。结婚后分家时不准给马二梅带饥荒。”

二千多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在徐家沟村大概只有老队长刘志富才能拿出来,如果全部买成白面的话都可以开面铺了。马宝亮意识到这回可真是输大了,手和脚哆嗦得厉害,无助地望着张三道:“欠下的,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徐平想到后庄家里找一下马二梅,她家那么多姊妹,他俩恐怕连一句好听的话都说不成,再说她那不近人情的父亲还不一定会拿着烧火棍把他赶出来呢?他想约出来或者再去放牛,这些都不行,前后庄的人都眼巴巴地盯着他俩呢,赶集的事已经被传的风言风语了。要么再让三爷爷徐海富到马家说媒去?上次说媒才刚过了几天,这回去了估计也于事无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平只好焦急地等待,他把这种渴望和思念转化为干活的动力,无论是庄稼地里还是家务活,他都感到十分有劲。

“咱们结婚后我就只给咱庄做木活,这样你我就能一直在一块了。你说好不好?”

徐平听到奶奶念叨马二梅,呼地精明过来,对着奶奶说:“马二梅在哪呢?”徐茂成老娘看着孙子豁然精神的样子,心里就明白多了,笑着说:“是马二梅刚才把你的魂勾走了?”徐平憨憨地笑了。

初秋的太阳刚冒过山头,天气就热烘烘的。这天早上,马二梅起得稍微有点迟,马大梅跟父母到地里干活去了,两个妹妹也跟着到山里挖猪草去了。

徐海富老汉说话的时候,马宝亮一口接着一口抽着老旱烟,他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四个女子中属二梅最有主见,有心计,又能干,这一辈子没个儿子,只能招个上门女婿,心里面常盘算只有二梅最合适了。如今,徐茂成家来提亲,徐平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徐茂成的骨气,是绝对不会让徐平当上门女婿的。徐平这个孩子也不错,每次见面的时候都会很有礼貌地叫声“叔”,这比起马二红那个二流子要强多了。如果为徐平说的是大梅,自己一百个赞成,这可如何是好呢?话说回来,女子是我自己的,还能把我给难住了,如果这门亲事想成,那就必须当上门女婿。

这天正值初秋,玉米刚好嫩的能掐出水。放牛的人们中午的时候是不回去吃饭的,他们在山里就能解决肚子问题。快到中午的时候,女孩子捡拾柴火,马二红这时候有了表现机会,由他到地里搬玉米,赶上谁家谁家遭殃。轻烟散去,说笑声戛然停止,每个放牛的人们都会拿着一个烧玉米吃起来。

徐茂成半天才反应过来,厉声叫道:“死女子,你过来!”徐玲畏畏缩缩地来到生平最害怕的两个人面前,等待徐玲的是父亲的咆哮和老师的严厉批评。

马宝亮没有来买猪肉,而是派马二梅过来了。徐平看到马二梅后心中一阵欢喜,可是碍于众人的面子,他只好故作镇定,问道:“二梅,你也过来买肉了?要多少斤?”

田玉芬刚到院子,看见婆婆拄着拐杖,手里颤颤巍巍地提着一桶猪食,脸上的气色有点不对劲,赶忙上去接过猪食桶,对着婆婆说:“不是常给你说了,喂猪的活以后别干,你那小脚走路,看见我都心疼了。”

“二哥,你这是多想了。社会在进步,你的思想也要跟着前进。按你的意思,你说等在前先年,咱们能喝上这老玉米酒了?我看那卖货郎是个好小伙子,人的长相不用说,就单说他敢在前后里沟担着个货担子,这就说明他很有想法,他看到了这个商机,别以为那不是好营生,那可比咱们种地强多了,说不定比我这个酒厂、比你家徐平做木活还能挣得钱多呢。再说他父亲宋建军,原来咱们一块会战,是个老实人。我看这门亲事就好着了。你说呢?二哥。”徐茂才说得头头是道。

“你这么一说,我感觉到心中的疙瘩好像解开了。现在的社会已经不是看谁的苦水好,而是要看谁的脑子好。你现在不也是咱们村数一数二的主户了么?还当上了村主任,这都是脑子好使的原因。”徐茂成如释重负地说。

在场的老徐家爷们都哈哈大笑起来,徐大平乐呵地说:“那看来下次吃八碗就该吃我妹子徐玲的了。”

徐茂成笑着说:“还八字没有一撇,可不能乱说。来,咱们每人举一杯酒,干了。”随后,徐茂才的家里热闹非凡,划拳、打杠子、猜酒谜不亦乐乎,喊叫声、大笑声、唱歌声不绝于耳,最后喝的老徐家的大老爷们都是搀着扶着回到了自己家里。

徐茂成喝

的醉汹汹躺在炕上,田玉芬还没有睡着,爬在徐茂成耳朵前说:“想和你商量个事,咱们徐玲……”没等话说完,徐茂成含糊地说一句“成了”、“好着了”便呼呼地打起呼噜来。田玉芬心想成了是什么意思,使劲摇了几把徐茂成的身体。徐茂成鼾声四起,没有任何反应。

(走出山沟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