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芬做好了饭菜,马二梅不想做饭,抱着宝贝儿子也过来了,徐茂成老娘迷糊着双眼笑眯眯地逗着自己的重孙子。徐远可不等全家人都到齐了便端起碗筷,随便吃了两碗饭,背着书包跑出家门。一家人不见徐玲起床吃饭,田玉芬来到徐玲住的窑洞里,看到徐玲脸色发黄,嘴角干裂,她急忙用手摸了一下徐玲的额头,头上滚烫滚烫的,怎么这么严重呀?

房老师站在教室的正前方,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蓝色的确良中山服,一双崭新的白底黑帮布鞋特别显眼。已经上过学的同学们心里面都清楚这是房老师每学期开学第一天固定穿着。孩子们也许不明白房老师穿着的深刻寓意,但是房老师心中一直坚持着新的学期是新的开始,要给孩子们一个全新的自己。

“徐叔真是赛诸葛啊,大女子已经老大不小了,她没有你孙媳妇二梅有能耐,不会自己谈一个,也不见有上门提亲的,再不能等了,只好麻烦你老人家了。”马宝亮有些不好意思。

“我会对你好的,就像我哥对你姐一样。”徐远低着头,几乎用鼻子哼出来的。

徐茂成很劳累,他却又睡不着,欠着一屁股饥荒是他的一块心病,但是他不愿意在家里人的面前表现出来。夜深人静的时候,窑里面黑咕隆咚的,他的心里面却是很明亮,他要盘算哪些饥荒不能等了,该再想办法周转一下了,哪些饥荒到了结算利息的时候了。哎,欠账的日子太煎熬人了!

马二梅呢喃地说:“平,怎不去了?”

“才子”房清来总会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他今天闹肚子没有去劳动,他惦记着曹兰花的美貌,早早的就爬上刘成才家对面的一个土峁上,高前进钻进曹兰花家和刘成才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口里念出一串顺口溜:“兰花香,兰花浪,驻村干部进了窑。绿帽挂在窗子上,成才看见转身跑。”心里想今天算是逮着了,曹兰花能跟驻村干部睡觉,那么我房清来跟你睡觉你敢不答应吗?高前进年底收税,家里面还正着急着了,看来今年的农业税也有着落了。

“你还是那么漂亮,我真的很想你。”陈小飞曾经不止一次这样夸过曹兰花,也不止一次对曹兰花说过想念。“真的吗?你有了幸福的家庭,为什么还惦记着我?这样对于她和孩子不公平。”曹兰花装着清纯,她可不愿让喜欢过的人感觉到自己的放荡。“别提了,我的家早已破碎了。媳妇生孩子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陈小飞说起伤心事,两眼泪汪汪的。

第二天睡到大半前晌才起床。徐平引着马二梅到商场里转了几圈,顺便给家里人买了些零碎东西,特别是给奶奶、徐远和四梅买了些好吃的东西。

车缓缓进站,徐平和马二梅被人群挤出了公共汽车。徐平手拉着马二梅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来到延原市的东关街。东关街是延原城的东大门,一条呈东西走向的马路大约有两里长,路边的槐树显得十分苍翠,路的南北两面是一栋栋楼房,靠近马路的商铺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商贩们向路过的行人大声吆喝叫卖着。

徐海富老汉是头一回不知所措了,出嫁女子不是买卖东西,也不好搞价杀价。徐海富老汉惊恐地看着马宝亮,他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知道这不是开玩笑。徐海富老汉又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高秀英,她正两眼瞪着马宝亮,知道家里的事由不得她做主,这是敢怒不敢言。

马宝亮前面押得很小赢了几把,觉得运气不错,逐渐加大筹码,可是后来每把都押在黑棒上,把赢来差不多二百块钱输完不算,还把自己带来的六百多块输得精光。马宝亮不信这邪,心里想能把输了的赢回来就不玩了,他向张三念起指头账,并且对刚才揭宝的人说:“看你那臭手,让我来。”

一天中午,马二梅和几个姐妹去小河里洗衣服,快到河边的时候,马二梅听到几个洗衣服的长舌妇正聚在一块好像在说她和徐平一块赶集的事。马二梅害臊得涨红了脸,当看到她走近的时候,长舌妇们一个个都不说话了,低着头使劲地揉搓着衣服。

“为什么?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徐平显然没能理解马二梅话的意思。“傻样,我不愿意分开,我想要的是能长厮守在一起。”马二梅用手轻轻地打了一下徐平的肩膀。

中午的时候,徐平来到前沟的拦洪坝,坝里的水大约有一人那么深。徐平看见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翠绿的柳树和瓦蓝的天空。他看着看着似乎看到水面里有马二梅那漂亮的脸蛋和迷人的眼睛。他迫不及待地脱光了衣服,纵身跳进水里。凉爽的水使他觉得刚才看到的是幻觉,他会心地笑了,甩开膀子畅快的游起泳来。

徐平已经赶着牛来到了硷畔下的坝滩里,高声呐喊道:“奶奶,我不饿。你老人家赶紧回窑可!”徐茂成老娘自言自语地说:“平孙子这是怎了?不吃饭能行吗?”

徐海富老汉听懂了马宝亮话的意思,他拿不定侄儿子徐茂成和孙子徐平的注意,对着马宝亮说:“你的意思我明白,这我得回去和茂成他们商量一下。”他边说边从炕栏上溜下来,拖拉了鞋。

马二红确实喜欢马二梅,他们虽然都姓马,名字中又都有个“二”字,可是他们之间没有一点血缘关系,非亲非故,所以马二红就想娶马二梅为妻。他这是以放牛的名意来接近马二梅,可是马二梅对他却永远都是冷冰冰的。

徐玲是哭着睡着的。徐茂成看着女儿蜡黄的脸颊,纤细的胳膊,瘦弱的身体,哭肿了的眼睛,他的心碎了。女儿还是个孩子,她更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不念书不是因为她念不进去,而是她要承担大人们的苦累。哎,苦命的孩子呀!你那孱弱的身体能承受多少苦累,你那纯真的心灵能忍受多少伤害,你坚持的那么毅然决然,生活的漩涡必将会把你卷到她那激流湍急的浪潮中,给你带来无尽的痛楚。

田玉芬的奶水还很争气,把孩子一天吃得饱饱的,徐茂成老娘这才把心放下来了,一天偏锅令灶做几顿饭伺候着儿媳妇。徐玲念书一回来就守在小弟弟的跟前,看着小弟弟,逗着小弟弟。村里人也跟着高兴,但凡见到徐茂成,都乐呵呵地说:“茂成,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老来得子,有福气。”徐茂成心比蜜甜,对着村里人说:“那肯定,那肯定,娃娃满月的时候过来喝酒来。”

田玉芬急忙说:“嗯,四丫头还长得水灵着了。”

吃过下午饭,房老师很早就给教室里生着了火炉,火炉上的水壶中的水已经开了,扑扑地冒着。他把教室打扫的干干净净,他在等待着徐家沟村最高的行政长官的到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徐茂才提着两桶老玉米酒来到了教室里,房老师赶忙让徐茂才坐在讲桌前,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村里的男人陆续来了,寡妇郭毛女也来了,徐茂贵到外村出诊去了,派婆姨韩秀莲过来开会。男人们聚在一起先抽烟,教室里眨眼间就弥漫起浓浓的烟雾来,加上浓郁的酒味,让郭毛女和韩秀莲两位婆姨有点喘不过气来。

最后来到会场的人依然是老队长刘志富,他拄着一根拐棍走了进来,坐到了他经常坐的位置上。按理说,大儿子刘成武来了就行了,他已经年老体迈了,可以不来,但是他想监督一下徐茂才。

“抓紧开会,首先让马会计公布一下今年村上的账务和义务工的情况。”

村主任徐茂才看到了前任队长刘志富到场后,向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主持召开会议。

马算盘子一五一十地向村民公布了一下村上的账务,总共开支不到一千元,并且还像往年一样没有出现一毛钱的招待费和差旅费,村民的心里面这时候都在盘算,徐茂才没有吃喝村上的一毛钱吗,这样的村主任真是个好领导,不像刘志富一年下来招待费和差旅费占据了一大半。刘志富的脸色很阴沉,就不信你徐茂才不管当多少年村主任都会不吃不喝一分钱。

马算盘子又把义务工的结算情况逐一给大家公布了一下,村民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这次会议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就这两项内容足以让村民更加相信徐茂才,下一届换届一定还会选徐茂才。

接下来才到了重头戏,像往年一样徐茂才宴请村里人喝酒。提起喝酒,大伙们顿时打起了精神,吆喝声、碰杯声、笑声等不绝于耳。

(走出山沟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