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吃得差不多了,陆莎这才宣布下一个消息:“爸,妈,哥,过不久我又要出差了。”

陆莎开门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陆鹏愣了一会儿。按说他今天应该去上班了,怎么还会坐在家里?低低地叫了一声“哥”,沙发上的陆鹏聊胜于无地发出个“嗯”,算是应了她。

冯仪的语气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坚定,陆浙淮知道不能跟着她胡闹,却还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陆莎搬回家已经一周了;陆鹏亲自给送回来的,冯仪和陆浙淮没多问,只当是两个小的又闹矛盾了,加上陆莎对陆鹏要搭不理的态度,便更加像那么回事儿了。

薄绍等着洛琦,尹思言等着薄绍。

他们今天就是要上医院拿掉这个孩子的,可这个孩子等不及,已经自己走了。原来被遗弃的感觉是这样残酷,他的第一个孩子,就这样抛弃了他。

文昌随母姓文,父不详。在那个年代,男女谈个恋爱都要隔着一条马路走,否则就要写检讨被批斗。文昌的母亲却是未婚先孕,丢了整个家族的脸,被父母无情地赶出了家门。文昌的舅舅以微薄的工资照顾姐姐和外甥,毅然决然和家里人决裂。

眼眶一阵刺痛,陆鹏微微闭上眼,抑制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小莎,不要折磨我,也不要折磨你自己。我们可以领养一个宝贝,健健康康的,好不好?”

“我是这样的人么?”探监室里传出拍桌子的动静,何小叶的声音激动起来,“他们犯了法,难道让我装聋作哑?”

陆鹏这话一出,轻松的气氛瞬间陷入冰冻。薄绍的脸沉下来,再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老板,二两馄饨。”

文昌苦涩地笑了笑:“是我贪污公款,我已经写了认罪书寄到纪委,相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了。”

这话让陆鹏和洛琦都傻了眼,陆鹏没想到薄绍会来这么一手。当初说三分之二股份的时候他也在场,只是当时仅限于口头说说,陆鹏绝不会想到薄绍会不认账,相信洛琦也没料到。

陆鹏的冷笑话没有逗乐文昌,他依然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无波无澜:“他们的结合经历了太多波折,如果不幸福……”话头卡在半截,陆鹏等着文昌往下说,但后者却已然噤声了。

陆鹏哪里会料到,陆莎的工作量越来越大,甚至三不五时的就要出去拍外景,两人十天半个月见不着面是常有的事。没办法,陆莎签了一年的约,也就是说,在近一年内,陆鹏必须忍耐现状。

“可你看到了,琦琦已经有薄绍了。”

林空空捏着手机,声音清清淡淡的:“我哥出任务,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呵呵呵呵……”陆莎被他挠得蜷缩成个虾米球,脑袋不停地在他大腿上磨蹭。

“是吗?”

“……”

***

不是陆鹏八卦,文昌和何小叶这阵子的关系确实比较微妙。平时三句话说不上的两个人,近日来却每每同出同进。大约是怕影响不好,下班后文昌总是在工地附近的某个地方等着何小叶,恰巧被陆鹏撞上过几回。

林海将目光转移到杨木易身上,后者没有表态,一副等待命令的表情。杨木易和林空空的关系好得让林海都觉得匪夷所思,林空空虽然单纯,但也是敏感的。就像蒋冉,已经在林家和林空空相处了一段时间,然而林空空对她却从无好感。

令陆鹏懊恼的是,陆莎至今仍然走不出最后那道阴影,总是在关键时候泼他一盆冷水,让所有的热情瞬间戛然而止。陆鹏憋出一身内伤没处发泄,在她身上黏黏糊糊就是不肯收手。

“怎么现在才来?”何小叶嗓子有些哑,低着头接过陆鹏手里的餐盒,兀自在砌了一半的矮墙上坐下。

陆鹏对比赛兴趣缺缺,陆莎倒是一脸兴奋等着杨梅茶端上来。可那一大蛊暗红色的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她的脸色比那杨梅茶更暗。

不远处的李峰朝陆莎招手,憋着一肚子气,陆莎用胳膊狠狠撞了王婉婷一肘子,大步朝李峰走去。

陆鹏一进门就看见她弯着腰摆碗筷的背影;吊带背心往上窜了窜,露出不盈一握的纤腰。陆鹏只是恰好看到,甚至还来不及撇开目光就已经被陆莎逮个正着。

解咒的暗语大约就是陆莎的哭声,陆鹏仿佛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身子一僵,眼里的戾气渐渐淡了:“他结婚了,看见了么?”

***

***

陆鹏之所以带文昌来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按摩师技术不错,洗头按摩二合一,价钱都一样,何乐而不为呢?

“休息好了就进去吧,待会儿他们找不到你又要嚷嚷着罚酒了。”洛琦上前搀陆鹏的手臂,他步子有些飘,头重脚轻找不到平衡点。

偏是凑巧,薄绍仿佛天生就对热闹有非同一般的嗅觉,循着味儿就过来了。这里离“陌”不算近,他居然有闲情逸致跑过来午餐,陆鹏在心里放肆鄙视了一番。

“太晚了怕吵着你,我在沙发上将就一下没关系。”

“小莎你别急,慢慢说。”

“拿我的手机拨一下,我跟着声音找。”递出自己的电话,陆鹏的另一只手还在垃圾桶里奋战。

陆鹏抓来枕头捂着耳朵,不搭理。

说起今天这个事儿,文昌算是替何小叶挡了一劫,英雄救美放了个人情。陆鹏偷偷斜眼瞅何小叶的表情,那冷硬的唇线紧紧贴在一起,眉峰聚拢,眼神凌厉,不像欠债的,倒像讨债的。

“妖精?哪个妖精?”陆鹏把粥推到陆莎面前,“你说何小叶?”

“……”最尴尬的场面莫过于谎言被当场拆穿。

医生的诊断波澜不兴:“这是跳蚤咬的,开些皮炎平之类的药按时涂抹。再就是,要勤换衣服勤洗澡啊……”

喊不答应,薄绍下车转到驾驶座:“唉,陆鹏这家伙正常的时候挺好,一不正常了十头牛都拉不住。嘿嘿,琦琦,我就不会那样,你放心,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妈,您今天和我爸是来抢我风头的吧?”陆鹏想上前抱一下他妈,陆浙淮从车上下来就将冯仪揽在了怀里,万年不朽的占有欲。

陆莎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像头母狮子,陆鹏一气之下摔门而出。当晚,他做了一件幼稚到极点的事,那就是锁上房门,没让陆莎睡觉之前用他的浴室洗澡。

“避免什么?”

跳舞?

二十分钟后,陆鹏起身出了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另一个身影亦紧随其后。

可陆莎是吃了称砣铁了心,不撞南墙不回头。她晚上跑到陆鹏的房间里软磨硬泡,终于在家里找到了唯一和她站在同一战线上的盟友。

“啪”一声按灭台灯,陆鹏抱着半睡的陆莎滚进棉被里,让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怀里的小公主已经长大,再不是小时候那种不分性别的身材。这么多年没有改变的大概只有陆莎的个性,她喜欢的,想做的,从来不会轻易放弃。而陆鹏也一直宠着她,惯着她,给她想要的一切。

“啧啧,去乡下半年返璞归真了不成?当然是合二为一……”薄绍故意把“一”字拖长,暧昧的调调骚进骨子里。

一整天的欢乐都抵不过那个人出现的十几分钟,后车座上的陆莎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状态,双臂圈在陆鹏的腰间,身子有些无力地靠着他的背。这样依赖而信任的姿势,却偏偏不是陆鹏想要的。

“我是无耻,那也比某些人下贱来得好。怎么,得不到哥哥就打算拿傻子弟弟当替身,亏你下得了手!”

陆鹏终于忍无可忍,拿起车钥匙摔门而出,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