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快要拐进陆家所住的小区时,陆莎忽然让司机停车,说暂时不想回家。陆鹏问她要去哪儿,她随便扯了个谎便下了车,心里堵得厉害。

陆鹏私自撇下工作的事局里一直没给个明确的发落;一来何小叶他们尚未回来,二来碍着他的靠山陆浙淮,所以领导们的态度多少有些模棱两可。章昔年让他补了份请假申明,其他什么也没说。

又一日清早,陆鹏到陆浙淮房间替他打开窗户的时候,一眼瞅见小区门口拖着行李箱的冯仪,胸口五味杂陈的感情差点儿奔腾而出。撒丫子跑下楼,他恨不得飞过去把他妈给接上来。

“嘿!说谁不是男人呢,我不也想挡来着么,就是被你小子抢了先!”

严肃的气氛被这么一句语重心长的话驱散,陆鹏轻松地扶了扶凳子:“章伯,我爸问您情况的时候,您可得替我兜着点儿啊,我家老爷子那脾气您是知道的,我都这么大了皮带还上身,没少挨他揍。”

薄绍身边一直黏腻着那个“清凉妹妹”,一副扑克牌,“清凉妹妹”眼珠一转便计上心头。洛琦和陆鹏一组,薄绍自然被“清凉妹妹”收归麾下,看牌比大小,输了的一组罚酒一瓶。

21春(13)

这一夜的梦回到了那年的雨季,冯仪带着陆莎回娘家探亲,家里只剩下陆浙淮和陆鹏父子俩。陆鹏弄丢了钥匙进不了家门,冒雨跑到单位去找父亲。陆浙淮看到他瘦削的身子站在单位门口瑟瑟发抖,一时间心疼不已,脱下大衣裹着他,一路将他背回了家。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刚进入队伍尾列,陆莎就从街道的另一侧过来了,碰巧看到他双手插袋用脚尖在地上蹭小石子儿,极其无聊的模样。

【每字一元。】

喝了酒不能开车,刚好借酒装疯泡妞,天下间的好事都让那家伙一个人占全了。陆鹏不由无奈,薄绍这小子怕是真要缠上洛琦了。

刚好在下午上班之前赶回来,陆鹏手里大包小包的,何小叶手里也没闲着。从头到脚的一身行头,拾掇起来还真是费事。

依然是先吃午餐,咬着一片土司面包,陆鹏拿出手机在何小叶面前晃了晃,从里头调出音频文件。这两天排练都是口头上打节拍,他们的默契度虽然好了些,但却没有真正跟着音乐试过。

“男的,就刚刚和我一起跳舞的那个,人挺好的。”

“啊啊啊!琦琦,救我!”陆莎大叫。

陆莎去而复返,薄绍给背对门而坐的陆鹏使了个眼色,陆鹏心领神会聊起了别的话题。菜很快就端了上来,四个人吃吃喝喝有说有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陆鹏无奈地笑,朝空中吐出一个烟圈。

但今天的他却没有那个兴致,白天商场里的事对陆莎的影响有多大他不是没看见,但她装得就跟没事人一样,在他面前也不愿意放下心防。

陆鹏经常对陆莎说,杨木易是个纯朴又耿直的人,在家孝敬父母,出门乐于帮助他人,没有城里人算计的心眼儿。陆莎瘪瘪嘴没有反驳,但她跟杨木易一直热络不起来。陆家二老对杨木易倒是很喜欢,特别是冯仪,瞅杨木易的眼神比亲儿子陆鹏还要亲昵。

回到市区找了一间咖啡厅,薄绍举手招来服务员,一口气连要了三大杯冰水,“咕咚咕咚”好一阵牛饮。陆莎和陆鹏捶桌子狂笑,洛琦在一边抿着嘴强忍,不好让自己的搭档太过丢颜面。

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的画面,全都是陆莎和林海在一起,吃饭、看电影、牵手、亲吻……明明知道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测罢了,陆鹏还是坐立难安,在来得及后悔以前,黑色凌志已然停在了路边。

洛琦含笑站在陆鹏面前,大冷天穿着丝袜超短裙,上身是镂空的白色渔网毛衣,里头大红色小可爱半遮半掩,若隐若现的深邃沟壑引人入胜。

蛮牛拉到哪儿都还是蛮牛。

陆鹏“切”了一声,全然不信文昌的敷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在我这儿还藏着掖着?别说村民,就连何小叶肯让步那也绝对少不了你的事儿。”

文昌和往常一样,一涉及到何小叶的话题他就缄默不语。

“你是不是喜欢人家?”陆鹏锲而不舍,死鸭子也得给他开口。

“别胡说。”

“是我胡说么?局里的人可都说你们是躲到外头生孩子去了,出个差就跟私奔似的。”

“那是公事。”

“……”朝天一翻白眼,陆鹏干脆闭上嘴睡觉,谁稀罕知道这家伙的破事儿!

从店里出来,文昌的新发型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迷得姑娘们一直把他们送到门口。文昌也不再觉得别扭,服务都享受过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

“哦哦。”陆鹏忽然发出两声怪音,文昌刚准备问他“哦”什么,眼角已经注意到了几步外的何小叶。

无声地骂了句脏话,文昌对于陆鹏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愤懑不已:“你就乐吧,迟早得报应。”

陆鹏无辜了:“我有说什么吗?你不是不喜欢她么,那看见了又怎样?”

文昌默不作声,何小叶在那头也只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手里提着个印有书店名字的塑料袋继续走她的路。

“要不要我替你证明清白?”陆鹏碰了碰文昌的手臂,表情里戏谑成分占多数,让人恨不得给他一顿胖揍。

“管好你自己得了。”文昌没有去追何小叶,朝反方向的停车场走去。

“小鹏?”陆鹏正得意,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冯仪就站在他右后方不到十米处,旁边跟着背了个粉蓝色小皮包的陆莎。陆鹏此刻极想追上去踹文昌一脚,丫的,叫你小子乌鸦嘴!

“妈……”陆鹏讨好的笑容维持得甚为艰难,因为美发店门口还站着几个刚才和他打趣的小姑娘在那里朝他指指点点。

***

虽然这种事儿属于越描越黑,但陆鹏还是觉得有必要申诉一下,免得死得太冤枉。回家的一路上,他都在琢磨着该以怎样有说服力的言辞将这件事解释得合情合理。

可惜冯仪没功夫搭理他,该做饭还做饭,和平时没两样。陆莎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必须是洗澡,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浑身脏兮兮。

一直到晚上九点,冯仪都对美发店的事儿只字未提。陆鹏窃以为他老妈是相信他的,所以连解释也不需要,可见他还是太天真了。

冯仪之所以不表态,那是在等大家长回来,陆浙淮今晚有个会议,直到快十点才回家。临一进门,冯仪迎上去替他拿拖鞋,顺道就把陆鹏的事儿说给他听了。

陆鹏当面听着,尤为不敢置信。他妈说得就跟亲眼看见他和那些美容院的小姑娘怎么着了似的,连动作带表情,那叫一个绘声绘色呐。用脚趾头想也明白,陆鹏这次真的是完蛋了!

书房里,陆鹏面朝墙壁,双手抱头做下蹲,自己给自己数数:“二十三,二十四,二十五……”

陆浙淮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背影,一个竹制的笔筒扔了过去,落在陆鹏右手边不到十厘米处。

“爸!”陆鹏吓了一跳,转过身看陆浙淮,双手还保持抱头的姿势。

“出息了,本事了,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陆浙淮喘息的声音有些重,陆鹏生怕把老爷子给气病发了,不敢还嘴。

“我以为你平时顽劣些,本质还是好的,早知道你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