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一声,史清婉忍俊不禁,瞧着对面王子腾脸色一下子黑沉下来,还带着些许几乎不可见的羞涩之意,若非史清婉对他的神态变化极为熟悉,只怕也会将这点子脸红给忽略过去。

好了,各位亲爱的们,晚安,好梦,么么哒

史清婉从温馨的往事中回过神来,对上小丛箴担心的眼神,她摇摇头,摩挲着他软软的丝,凑近了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宝贝儿,这一次,带着你去见见曾外祖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们和姨妈可好?他们一定会很喜欢宝贝儿的——”这话说的不假,论说起来,小丛箴的长相轮廓却是与史清婉有七八分相似的,余下的皆是随了王子腾;如是一结合,日后小丛箴定是个不失英武之气的美男子!

“给二奶奶请安!”隔着一道泼着水墨江山的花罩,6卓恭恭敬敬地在地上跪倒请安。

“凉——”见自己的卖萌攻势无效,小丛箴脸颊鼓成了包子,引得史清婉情不自禁伸手去戳了戳;他含含糊糊地咬着舌头,喊了一声。

她也应景地套了件云霏妆花缎百花飞蝶锦衣,热热闹闹的,随着她举手投足之间,上面绣着的蝴蝶仿佛活了一般,与下面各色花朵相映成趣。

这青衫女官乃是含章宫的执事女史,亦是当年林汀入宫之时带着的两名贴身丫鬟其中之一,对待林汀素来是忠心不二。闻言,她上前来对着徒高程福身行礼,恨恨地瞥了一眼眼神躲闪的甄妃,徐徐将前因后果道来。

“侄媳妇且先宽心,方才我为丛哥儿把脉,脉理急数,尺脉沉取不绝,不沉不浮,不大不小,节律均匀而流利有力,并无甚异常之处!”孙大夫瞧着史清婉一副六神无主的慌乱情态,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那小小婴孩面颊上浮起的两团红晕:“只是这莫名其妙的高热却是叫人不解得很——偏生丛哥儿年岁还小怕是受不得药力,我先开几副祛热清火的草药,与他擦身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隔着一扇紫檀架子双面屏风,铮铮琴音若淙淙流水倾泻下来,仿若碧涧之之中跃动着的水珠,灵动而又不失天然。只是这歌声中却内有一段缠绵悱恻,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令闻者不由得心生伤怀慨叹。

华锦与另一个名唤华映的丫鬟远远地跟在这一对母子俩身后,瞧着前面和乐融融的一幕,两人相视而笑。

听了这话,崔容里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减少分毫:“可是太子对笛儿如今的态度着实恶劣,再三给笛儿没脸,连带着对咱们家都有些怠慢起来——”

从袖中掏出一方淡蓝色的帕子,史清婉怜爱地将他沾了口水的小拳头拿起来,擦拭干净,又亲了亲他奶香味十足的柔嫩脸颊。吩咐奶娘丫鬟小心守着,她才放心地出门去。

听着这怨愤的口气,史清婉摇摇头,目光落在花园子里面那一方池塘,太湖石垒成的小假山上已经被绿色全然覆盖,与水色相映之下更显生机盎然:“你家主子便是那样由着人算计折腾么?”

命丫鬟将那荷包与底下物件一并奉上来,分辨出那是一只信封,他愣了愣。瞄见那信封上寥寥两三个字,田集成面色微变,也顾不得仍旧粘腻在自己腰间不肯松手的爱妾,动作近乎粗暴地将她整个身子推开。

“父皇恕罪,是孩儿管家不严,竟使家奴猖狂!然而当日实乃是惊马导致事故,虽说家奴态度恶劣,可事后儿臣已经命人对那一家人做了补偿,这折子里所谓纵奴行凶之事,实属诬陷!”徒文慎有条不紊地解释着,却不想这番解释更是令徒高程心头火起。

王丛箴虽说现下里还不知事儿,不过从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他便牢牢地记住了眼前女子的气息,温柔,慈睦,不夹杂任何其他功利性质的目的,因此对着史清婉那是全然的亲近濡慕。

这一幕看得史清婉几乎要着了迷,如此美轮美奂,如此,惑人心魂……

“你差事办得不错,我也并没什么好东西给你。不过是府里面人人都置办了过年的新衣裳,有什么不合身的,你找裁缝铺子或是旁人稍稍改改便是了;还有些新鲜点心果子,外间是买不到的;些许银子你拿去置办年货什么——你还没娶亲,想来这年事没人和你一块儿操办!”那屏风是半透明的,史清婉自然瞧得见外间的动静,微微笑着道:“莫要觉得不好拿,这是你应该得的!”

“怎么坐起来了?”王子腾看着不知从哪儿摸了书出来看的史清婉,哭笑不得地将她手中的书抽出来,一瞧,却是《尔雅》:“看这个作甚?不是给你淘了不少话本之类的么?”

挑了个日子,打听到陈嬷嬷正在张氏院子里回禀事情,她便领着丫鬟们到那儿去了。

“码头那边,明日记得多带些人手过去调用”,史清婉坐在妆镜台前,将丝一绺一绺地放下来,握着牛角梳子轻轻地梳顺,一边嘱咐道。王子腾靠着枕头歪在床上,手里抓了一卷书册,却是半点心思都没放在上面,痴痴的视线落在那道袅娜倩影上。

“别盯着我看不挪眼儿!”史清婉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羞赧起来,强作镇定,捏起勺子,隔着窄窄的桌子,舀了一勺金玉羹放他碗里:“我可不会心软,快些用膳吧!”

从身后拎出一只裹得紧实的布包出来,史清婉眼睛一亮,接过来三两下把外头包着的蓝底碎花布拆开,里头却还有一层厚厚的油纸,拿草绳扎着。

这庄稼汉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瞧见旁边有块平平整整的石头,忙上去拿衣摆掸了掸:“我姓吴,人家都叫我吴大壮,就是这块山脚底下吴家村的人!老爷您坐着——说起来,这坟可是几十年都没有人来扫弄了呢!”

人贵在知足,因果既定,白菲儿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君不见,那曾经在别人家中耀武扬威、满腹心眼算计的舅舅一家子,如今落得个什么下场!

不过,对王子腾的人身安全,她并不担忧,否则,这位总管也不会这般言笑晏晏地恭喜自己了。

绣茗的婚期就在五日后,嫁衣什么的早就都已经准备妥当,因此并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她忙碌,所幸便借着出嫁前最后的空闲时日,在史清婉身边再伺候几天。待得她成为冯成家的之后,便是院子里和厨房那边的管事娘子,不能呆在史清婉身边贴身侍奉了。

徒高程在黄铜盆中再次净手,取帕子擦拭干后,他站在草席上,并不坐下来。而在他身后,祭坛台阶之下,同样是一色的草席,一同跟随圣驾前来参与祭月的文臣武将们均跪坐在地上,脚背贴地,双手放在膝盖上,目视前方,一概地是沉容不语,正是最标准的坐姿。

史清婉是修行之人,对人周身气场的变化及其敏感。虽说不明白这里面又生了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东西,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她安心享受这动人心魄的铁骨柔肠。

最开始两天,王子腾还有些担忧,生怕齐嬷嬷照看不好,到后来看着妻子就算没有自己在旁边伺候着,也还能面色红润润粉嫩嫩地躺在美人榻上睡得香憨,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哦?今日在点心铺子遇见了荣国府大公子?”史清婉满头青丝松松地挽成个慵懒髻,身上只简单穿了件对襟羽纱衣裳,系着碧霞联珠宽幅的锦裙,显得很是随意。自打家中事务全丢给几个大丫鬟后,她们忙得陀螺一般停不下来,史清婉却是日日清闲得很了,加上外头天气日冷,除非例行地去花园子里散步,她都是一概窝在屋子里了。

装作没瞧见他的动作,王子腾朝贾赦拱拱手,爽朗地笑道:“内人有了身子,胃口不好,只想吃些算的,恰好今日逢着休沐,我便出来给她找找看!听人说这家酸梅糕做得最是正宗,便寻着过来了!”

王家两位姑娘,大姑娘虽说有些沉默寡言,但是心思却是通透纯良的,二姑娘虽说伶牙俐齿,可是心中弯弯绕绕不知多少,心眼又小。或许是王老太太这些年来的偏心所致吧,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听了王老太太的叙述,6嬷嬷眉头一皱,不由得暗骂王悦宁心思忒坏了,竟然连离得那么远的嫂子都算计起来。她对史清婉的印象却是不错的,大家出身的千金,长得好礼仪周全,如今又加上一条,好生养。6嬷嬷是决计不赞成王老太太送什么娇俏丫鬟去京城的,算起来,二爷与二奶奶这才走了多久?堪堪才两个多月,这二奶奶便有了身子,想必小夫妻俩正是黏糊亲热的时候;王老太太要是赶着这档口送人横插一脚,怕不止是二奶奶会心生怨怼,便是二爷也不见得会有心思享受齐人之福吧!

听出她话音里的促狭,王子腾无奈地摇摇头,伸出空余的另一只手,点点她的鼻尖:“可不是恃宠生‘娇’了?不过确实娇气,越地乖腻讨巧、爱撒娇耍赖,叫人离不得放不下的!你算算,我已经推了多少次外面的酒席?就为了回来陪你——”

是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