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已经是戌时了!”安福将茶盘里的青花盏放在徒高程手旁,闻言,答道。

不赞成地摇摇头,绣蕊忙护着小主子:“奶奶,丛哥儿皮肤娇嫩,哪里经得住您这样j□j呢?”

捏着白瓷勺儿舀了一颗小巧精致的馄饨,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史清婉骤然眉头紧蹙,只觉得小腹一突一突地疼着,仿佛被什么绞着一样;她手一抖,勺子中那颗馄饨“扑通”一下掉回碗里,溅起几滴清澈而微微带着些碧色的汤水。

正将账目单子打开来,闻言,史清婉点点头,垂眸看着:“獐子十只,汤猪十只,龙猪十只,家腊猪五只,家汤羊五只,各色杂鱼一百斤,活鸡、鸭、鹅各二十只,风鸡、鸭、鹅各十五只,野鸡、兔子各二十五只,榛子、菌子等共计三口袋,各色干菜、米粮……外卖的谷梁,牲口也有一千五百两。唔,倒是出产挺多的,看来当初将庄子买在那儿是正确的呢!”

史清婉认真地看着,她是修行之人,自然明白福运的重要性,若是开年哪出了差错,对这一年的运道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些妨碍的。另取了一张纸过来,将方才绣蕊带进来的东西一一登记起来后,她抬头瞧了一眼墙上挂着的西洋钟,眉头微微蹙了蹙,这个点儿了,王子腾怎么还没回来?

屋内,贾史氏也是起了个大早,由着丫鬟们给自己梳洗拾掇了一番,几个人抬着将她扶着坐起来。她想着,政儿毕竟是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总不至于成了个小白眼狼想不起自己这个生身母亲吧?!这一等,等来外面贾代善的传话,她险些没晕了过去。

这么些年来看多了自家兄长身边来来去去的莺莺燕燕,王悦宁自然是心领神会,她偎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母亲放心,女儿都懂得!”

想着王悦宁的婚事,突然识到一点,史清婉稍微带了点囧意。如此说来,这个总是给自己找麻烦的二姑娘,就是那个日后吃斋念佛、菩萨心肠的王夫人了……请恕她眼拙,这么一个心狠意毒的女子,还真是没瞧出有慈善的地方来。

顾不得还有些烫口,史清婉直接捏着勺子舀了一片面皮儿,直接送入口中。热乎乎的汤水更放大了梅花片儿本身带有的别致清香,微甜的鲜味儿在口腔中慢慢地散逸开来。她一双水亮亮的星眸突然睁大,一时间只觉得满足不已。

原来,这两人乃是当地村子里的人,从地里做活回来,便照着惯例往山上来砍些柴火回去,谁想却看见了贾代善主仆两人。见贾代善在白菲儿坟前喝酒,便牵扯出一桩陈年旧事来。

一个是年少英武温存,一个是孤女伶仃无依,正是相逢好时节。

荣国府平日里的状况,与京中其他大部分勋贵人家并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管家之人权力极大,不仅仅能调拨人手,包括平时这些吃用之物,也尽皆掌在管家人的手里。这也是为何贾史氏已经成了婆母,却还是想要与儿媳争夺管家权的缘由。

瞧着常玉明浑不在意的神情和眼底深深的好奇惊讶,王子腾苦笑一声。还几个月呢,此番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祭月的时辰,近了。

如愿娶了史家女儿回来,掀盖头的那一瞬间,不得不说,王子腾很是满意,毕竟一位出身书香门第、温柔婉约的女子,几乎符合他对于妻子的所有定义了。唯一令他不太顺意的,便是妻子的脾气太过执拗了。

齐嬷嬷打量着那个名唤华锦的小丫鬟,清亮亮的杏眼很是干净,瞧着她紧紧攥着衣角,齐嬷嬷笑了笑,点头算是应下来。

听着妻子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考虑,贾赦心中熨帖得紧,何况妻子的话也有道理,若是自己真的在父亲面前因此事指责母亲,只怕妻子也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来。

妻子算是贤良的,自己年轻之时因为心爱的白姨娘对她并不上心,后来白姨娘难产,连带着腹中八个月大的孩子一起去了,引得自己悲痛欲绝;即便是被多年冷落,妻子仍旧是贤淑地对自己好言宽慰,并亲自为白姨娘挑选了一块好风水的墓地安葬……正因如此,自己才算是认识到妻子的好处,对着她为自己诞下的两个嫡子看重起来。

董嬷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面惊愕讶然:“大姑娘,这是哪儿来的?”

就是生侄女儿才好呢!王悦宁心中恶意地想着,脑筋一转,言笑晏晏道:“母亲,母亲,女儿知错就是了!我这不是想着,二嫂子生得精致袅弱,仙女一般的人物,若是诞下小侄女,岂不是又一个小仙女么?”面上带出一丝担忧之色,声音低了几度,诺诺地叹了口气,继续道:“哎!只是嫂嫂身子骨娇弱,也不知道要吃多大苦头呢!还要打理家事,身边又没人为她分忧——”

娇妻十指纤纤,白嫩嫩的葱管一般,捏着那黑色梅子,更衬得她指尖仿佛美玉一般温润圆融,面对如此美景,王子腾自然不会傻到拒绝。恶作剧地吮了史清婉的指尖一下,正得意地朝羞恼的她笑着,然而感受到口中酸味的下一秒,王子腾脸简直就要皱成了苦瓜。

这个历史书上不曾记载的架空朝代,一切制度都与中国古代极为相似。其中还有一点尤为重要,那便是对宗族的看重。

仿佛拨云见月,王何氏清明起来,方才因为猝不及防而生起的无措去了几分。施施然坐下来,好似什么都不曾生般,王何氏端起炕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只觉得心头激灵一下,平静下来。

京城这边王子腾夫妻甜甜蜜蜜地盘算着家业,金陵那头,老宅中可不大安宁太平。

“爱卿这些日子在龙禁尉,任职可还顺利?”端起安福奉上来的香茶,徒高程心情放松下来,嗅了嗅那袅袅上升的水汽中夹带着的丝丝茶香:“说起来,朕对爱卿还有些印象——几年前,朕微服私访的时候,曾经在茶楼遇见过爱卿和伯锲相坐对饮呢!”

史清婉指了指炕下的锦凳,示意她坐下后,话题一转:“绣蕊,你今年也十五岁,差不多也该考虑终身了”,瞅着一贯爽利泼辣的绣蕊耳根微红,她笑了笑:“你既说了由我做主,我自然得为你好好考虑考虑——”

梦想回归现实。

她眼儿弯弯,语气里满是真诚:“虽说叫姑妈更显得亲近些,可是我私心里想着,太太乃是国公夫人,品的诰命,叫姑妈未免有些不大合礼数”,史清婉微微咬着唇,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似忧似恼的情绪:“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还望太太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宽恕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