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婉细细地用灵识探看过了,不由得为这孩子天生灵胎的强大而惊叹不已。生来便有了元婴不说,便是吸引天地灵气,也比自己运起修行功法要快上一倍,实在叫史清婉又是欢喜又是羡慕。

又到了午后加餐的时间,瞅着绣茗从食盒里面取出来的盘碟碗筷,史清婉那双璀璨的星眸闪过一道耀熠光芒。

对自己这一番投资很是满意,果然资源综合利用是很重要的啊!史清婉如斯暗暗感叹,一边对着那小丫头吩咐道:“将人迎进花厅,把屏风拉起来,待会儿我便过去!”

“是是是!”绣蕊对着史清婉作怪地拱了拱手,嬉笑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小的受教了,日后一定谨遵奶奶吩咐,绝不再偷懒啦!”

贾史氏恨得咬牙切齿,眼底闪过一丝狠毒的锐利光芒,她气昏了头,只顾着咒骂贾代善,竟忘了这一句却是将自己的儿子也牵涉进去。待回过神来,她又是一阵后悔不迭。

王悦宁很是认真地听着,在后宅这方面,虽说母亲不得父亲的宠爱,可是子嗣上却从来都是把得牢牢的!王悦宁还记得,在七岁之前,自己曾经是有个庶出姐姐的,生得粉雕玉琢,她与她的姨娘都极受父亲的宠爱,可惜红颜命薄受不住偌大的福气,一次风寒,这母女俩体娇,便一块儿去了……

至于大房,对她也没威胁了。贾赦虽然袭爵,可是却是出了名的风流好色无能,邢夫人愚妄蠢笨不堪又是没孩子的;贾琏凤姐最多只算个给二房跑腿打工,看着威风却没实权,余下的迎春贾琮,更是不出彩的人物……何况贾史氏偏爱二房多少年,难怪贾政夫妇光明正大地便占了正房呢!

绣茗扶着史清婉在小几后面的绣墩儿上坐下,闻言,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俏皮得很,摇摇头:“她们哪里做过这等风雅的吃食?一次两次上手捏不准也是有的!”

面对着贾代善的威严,两个庄稼汉面面相觑,先前美瞧清楚,可这一看,这一身的行头,啧啧,肯定是什么达官贵人。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何曾见识过这样的人物?两人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冒失,对茅诚的那股子牛劲儿全没了,眼神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荣国府此时还不是日后那个乌烟瘴气、只有门前两尊石狮子干净的地方,她做事认真勤快,加上脾气又软和,倒也没什么人为难她;相反,听了她的遭遇,倒有不少人对她心生怜惜,因此,也算在荣国府中站住了脚。

雅言站在床畔,垂眸看着自己手中两只白玉般的瓷盒子,只觉得烧手烧心。听张太医的意思,这两个东西竟是害得奶奶身体的不适的罪魁祸!想着这是从哪儿来的,她的心底不由升腾起一阵恨意。

这却正是王子腾的幸运之处了。虽说史清婉只是无意,鱼水之欢时,她身体内的灵气多多少少会渡了一点给王子腾,可这一点,虽不比洗筋伐髓,对人身体的滋养却是极好的。他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夜后便醒了过来,却正是这几缕灵气的功劳了。

祭坛四角挂着联三聚五水晶彩穗宫灯,里面燃着烛火,与月光一起,照得这四下里明亮如昼。地上从具服殿到此,一路皆是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毡,两旁分立着英武精神的龙禁尉们,皆是肃容沉声,整个月坛静悄悄的,针落可闻。

王子腾并不愿意依循着母亲的心意,娶母亲娘家之女为妻;并非是轻视舅舅家那边家世不如王家,只是这位表妹不仅不通文墨,而且颇有些刁蛮任性——若是比较起来,与自己的二妹妹王悦宁竟是颇有几分人品相似,王子腾自然是不喜的。

“奶奶每日用膳安排都是不错的了!”齐嬷嬷仔细地浏览着绣茗誊抄过来的食单,点点头,视线落在绣茗身上,带着些惊奇与了然:“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好不容易在贾赦的劝慰下停止了哭泣,张氏缓过神来,惊觉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一下子涨红了脸。

贾代善八岁的时候,他身怀有孕的母亲便因为被祖母赐下的丫鬟不老实,心气不顺之下而小产了;母亲苍白的脸色与哀戚,贾代善一直都记得清楚。所以后来妻子怀孕之时,虽说对她并没有喜爱,贾代善也与母亲商量好不必有另外的丫头姨娘。

“嬷嬷,我这儿有些事情不大明白,还请您给我参详参详!”王悦安对着旁边的贴身丫头园雪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便出去将门掩上守在外面。

她沉浸到自己的思绪中去了。

绣蕊在旁边瞧着夫妻俩亲亲热热地说话,心中十分宽慰。蒙主子的恩典,她现下里与连庆之间已算是水到渠成;两人因为红楼的事情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连庆爱重她的爽利娇俏,她满意连庆的勤快上进,这婚事已经是j□j不离了。感念着史清婉的宽仁怜惜,她自然是希望主子夫妻俩能一辈子,就这么蜜里调油地过着才好呢!

只是靖安侯年轻之时,与其夫人聚少离多,两人膝下统共只有一子一女,长女不到三十岁便因为一场风寒去了,儿子却是战乱颠簸中出生,因此身骨虚弱,几乎是常年卧病在床。是以才有了传言,说是靖安侯当初伴随圣祖得天下时,所用几桩计策夺了不少人命,故而损了福报,显映在子女身上。

“许久不见,水云给奶奶请安了,奶奶万福金安长命百岁!”云姨娘笑语盈盈的福了福身子请了安,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面慈心狠的女人,便不再言语。

王子胜站在旁边,瞧着她眉宇间淡淡的一丝愁绪,想要伸手将她扶起来,却又作罢,原地转了两圈,无奈地叹道:“云儿,你又何必呢?”

“臣王子腾见过陛下!”

“得啦,有什么害臊的?!”史清婉挥挥手,正色道:“爷身边的连庆,比你大两岁,当初我和爷商量着,打算叫他打理外头的铺面。长相——你也是见过的,虽说算不得什么潘安宋玉,可也算是文质彬彬,有条有理;我问了,爷说他性子不错,不是那起子榆木脑袋!爷从来不留作风不正派的在身边,你也不必担忧!”

“日后会好的!一定会!”王子腾很是郑重地许着承诺,盯着依窗而立的佳人:“婉儿,总有一日,我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再这般对我们!”

抿着嘴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的羞涩和喜悦,史清婉朝着上座贾代善与贾史氏福了福身子,重新退到王子腾身后。

此人,便是不能结交,也决不可得罪了!

史清婉自己动手将身上披着的一件浣花锦衫脱了,挽起袖口,已经有几个粗使丫鬟们将饭桌抬进来。

“嗨!”潘牙婆一下子明白了史清婉的顾虑,忙答道:“他是个有本事的,这一点不假,可闷头闷脑的不招人喜欢,他在我手下呆了两年,只给人做些花园子整理之类的短工,勉强过日子!若不是奶奶这一遭提起,我都没能记起来!”

“你将心安下来吧!”王子腾亲昵地捉着她的手,冷不丁地在她皓白如玉的腕上啄了一口:“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一是皆以修身为本,我虽说是武官出身,可这句话还是懂的!”

夫妻俩一路相携看了花厅,穿过回廊,简单了解了院落布局,果然精致玲珑而不失京城一贯的大气。如王子腾所说那般,宅院西边圈出了一个花园,史清婉瞧见后,着实是惊喜不已。

夫妻俩很快调整好心态,什么事儿都没有地继续呆在一块,或是读书品茶,或是研磨作画,消磨着时光。到了半夜,王子腾拥着沐浴过的史清婉,嗅着她丝间淡淡的茉莉清香,心中正蠢蠢欲动着,却听舱门外传来声音。

原来这孩子被现时,整个人趴在木板上已经彻底地昏迷不醒,便是喘气都断断续续的,若不是拿了根破拉拉的布条子死扯在上头,怕是早就不知道沉哪儿去了;幸好船工老宋有些法子,按胸揉背叫他连吐了几口水才好些。

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俩的事情弄完了,史清婉又站了起来,对着王悦安举了举杯:“妹妹且以茶代酒吧,将二妹妹那份一并饮了!”转向王老太太,笑容满面:“原本这事儿不该在妹妹面前提及,只是二爷与媳妇这一去,怕是来不及回来操办妹妹的婚事了!”她朝身后招招手,不知何时,绣蕊已经捧了两个檀木盒子在后面等着呢。

若说起来,王悦宁这番举动其实是难以令人现前后端倪的,药汤喝了,药碗是要洗的,算得上是不留痕迹,然而,架不住后面有个史清婉手段人不知鬼不觉。其实,若是王悦宁没有心生恶念,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景状。

回了上房,王老太太只觉得胁下一突地疼得厉害,尾随着而来的6嬷嬷见状,忙吩咐福儿去取了些钩藤来煎汤,她一边给王老太太顺着气儿边劝道:“您且消消火气,这事儿里头呀,我看着却是有些蹊跷!不说别的,大爷文文弱弱,往日吃酒若是醉了也从没有酒疯过,只安安静静喝一碗醒酒汤睡上一夜便好,哪曾出过这样幺蛾子?”凑到老太太耳旁:“老太太且宽心,我去给您暗中查查看!”

王悦宁见状,欣喜不已。史清婉敏感地察觉到王悦宁异乎平常的举动,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除了两个浑身酒气的醉汉之外并没什么异常,她微微咬了咬唇,暗自提醒自己当心。

王悦安王悦宁两姐妹此时心中观感大相径庭。

陪着王老太太又说了几句闲话,各人便被打回去。一路上,王子腾都沉声不语,偶尔带着些愧疚的目光落在史清婉身上,直叫史清婉内心里疑惑起来。、

王子腾明白,王家在这金陵有“龙王请来金陵王”的说法,可自己作为二子,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心气高傲,却打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知晓了这个道理,因此对自身约束严格,早早地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筹划。他遵从父命走了武官一路,然而如他这样出身,武举却是难的,于是十三岁那年捐了个五品龙禁尉在身上,尚未来得及出头,两年后老父却去世了,守了三年孝,出孝后年岁已大,将婚事放定娶了妻,足足半年时间,终于借着之前经营的关系找对了门路,可以重新返回龙禁尉任职。

被王老太太连同6嬷嬷夸了一通,史清婉回到自己院子,良久还觉得身上寒毛直竖。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从老太太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赞赏呢!

对于自己这位小姑子郁郁不乐,她自然猜测到几分缘由,因此方才做出那样羞涩情态。想王老太太一生诞下四个儿女,其中偏宠的是长子与幼女,夹在中间的王子腾与王悦安便带了些爹不疼娘不爱的辛酸之意;王悦安的婚事是过世的王老太爷定下,只是,原本论着年岁序齿,该是她嫁给荣国府贾家二爷,谁知中间出了说不得的岔子,她不得不与二姑娘王悦宁调了过来,定成金陵薛家。

王老太太年前把自己身边一个名唤水云的大丫头赐给了王子胜,开脸抬了姨娘,她性情柔顺,颜色亦好,因此很是得了王子胜几分宠爱;谁想到昨儿晚上起夜,不知何故,身下淋漓不止,当即便报了上去请大夫,却被王何氏的丫头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又求到老太太上房,这样一番折腾,等大夫来了,这个没福气的孩子已经去了。

至于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家人,史清婉心中挂念,却也无甚办法,只能待到修行有成,借着手中宝物,少不得冒些风险穿越时空,再求天伦重聚。

“叹什么气呢?”

被身后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听出是谁,史清婉回过头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却掩饰不住惊喜:“怎么走路跟猫儿似的没声?吓得人一跳!”待瞧清楚他的脸颊,慌忙地搁下手里纸笔站起身来:“这是怎么了?浑身泥水的——”

王子腾瞅着史清婉颊畔两个甜蜜的梨涡,再一瞧她身旁被安置在炕上褥子里的儿子,目光落在自己腰以下飞溅的泥点,扯着嘴角笑了笑:“待会儿再和你说,我先去冲一下换身衣裳!”

史清婉点点头,忙吩咐丫鬟们去厨房打水过来。

命奶娘丫鬟们看护着丛哥儿,史清婉随即便跟着进了浴房。王子腾正让倒水的丫鬟们退下去,瞧见史清婉进来,伸手试了试水温:“正好,来帮我洗洗头吧!”

“不是说出去是有公干的么?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史清婉拿起旁边镂空浴凳上搁着的牛角梳子和皂荚油,将王子腾的头拆开来。因为连日奔波无暇打理的黑本来就粗硬,现下里更是难梳得很;她费了老大的力气,总算将头梳通,倒了皂荚油搓揉起来。

王子腾眯着眼倚着浴桶,因为是背对着,因此史清婉根本看不到他此刻显得凌厉如刀锋一般的神情。不过只是一瞬间,他便将浑身的锐利精芒尽数敛去:“不过是几个蟊贼,在溪州边境的树林里跟丢了一个,费了点力气才找回来;本来说好休整一天,不过怕夜长梦多,便连夜赶回来了——”顿了顿,他停了下来,有些事情,不适合让家里人知道。

手上动作一顿,史清婉眼底划过一丝心疼,白皙莹润的手指穿插着乌黑的丝里,显得格外温柔缱绻。照穴位的路线在他头顶按摩着,她小心地一点一点将灵气输送过去。

待她头冲洗干净取了巾帕包覆起来,王子腾捉过她尚未擦干的手轻轻啄了一下:“你先去用膳,丛哥儿也到吃奶的时候了,我不妨事儿,可别饿着你们俩,待会儿我就过去!”

立在门外,史清婉静静地听着屋内的水声,脚步轻悄地转身离去。感情应该像桥梁一样互相搭建共通,但是并非对待一切都是如此;有些事情,你不愿告诉我,我便不会问,因为我明白,这出于保护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