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宁很是认真地听着,在后宅这方面,虽说母亲不得父亲的宠爱,可是子嗣上却从来都是把得牢牢的!王悦宁还记得,在七岁之前,自己曾经是有个庶出姐姐的,生得粉雕玉琢,她与她的姨娘都极受父亲的宠爱,可惜红颜命薄受不住偌大的福气,一次风寒,这母女俩体娇,便一块儿去了……

送贾赦离开,王子腾呆坐在书房中,看着面前洁白的信笺出神,迟迟未能落笔。被贾赦方才的情态勾起了心中那一处难得的惆怅,想着自己如今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可惜当年侄儿王仁出生那会儿,父亲已经缠绵病榻,年余光景便去了,竟是不曾享受过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绣茗扶着史清婉在小几后面的绣墩儿上坐下,闻言,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显得俏皮得很,摇摇头:“她们哪里做过这等风雅的吃食?一次两次上手捏不准也是有的!”

他斜眼看过去,瞧见两个穿着粗布衣裳、面容黝黑的壮年男子在茅诚的阻拦下焦急地嚷了起来,隔得有些远,因此只瞅着嘴唇上下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

荣国府此时还不是日后那个乌烟瘴气、只有门前两尊石狮子干净的地方,她做事认真勤快,加上脾气又软和,倒也没什么人为难她;相反,听了她的遭遇,倒有不少人对她心生怜惜,因此,也算在荣国府中站住了脚。

“快拿来给我瞧瞧!”鼻尖嗅到些许异样的馥郁,张太医眼神一动,从雅言手中接过一盒。打开盖子,胭脂是玫红色的,色泽娇艳可爱;他很是慎重,拿指腹轻轻地压了一下,沾染上的粉末晶莹润泽。

这却正是王子腾的幸运之处了。虽说史清婉只是无意,鱼水之欢时,她身体内的灵气多多少少会渡了一点给王子腾,可这一点,虽不比洗筋伐髓,对人身体的滋养却是极好的。他之所以能在短短一夜后便醒了过来,却正是这几缕灵气的功劳了。

徒高程心中还有些不安稳,想了想,迟疑片刻便下了决断:“将一队暗卫拨到几位皇子那儿贴身保护!小心这些贼子们,拿朕没办法,反倒生出龌龊恶毒的心思来——朕的子嗣,容不得有丝毫折损!”

王子腾并不愿意依循着母亲的心意,娶母亲娘家之女为妻;并非是轻视舅舅家那边家世不如王家,只是这位表妹不仅不通文墨,而且颇有些刁蛮任性——若是比较起来,与自己的二妹妹王悦宁竟是颇有几分人品相似,王子腾自然是不喜的。

看着底下齐嬷嬷真地是一板一眼地笑不露齿,史清婉微微咋舌,继续道:“我家里人口简单,只有我和夫君两个人,外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我身边有四个大丫鬟,绣蕊绣芙绣蓉绣茗,自我有孕后,平日里管家的事情都在她们身上了!嬷嬷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招呼她们就是了!另外,便是嬷嬷的住处,我这身子眼见着,也就到不方便的时候了,到时候麻烦嬷嬷的地方怕是多得很;主屋旁边另外还有一处小院子,地方虽不大,也还算宽敞,我吩咐丫鬟们收拾了,一概用具也是全的,嬷嬷不如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再叫她们给补上!”

好不容易在贾赦的劝慰下停止了哭泣,张氏缓过神来,惊觉方才自己做了什么,一下子涨红了脸。

贾代善对这个出身清流的长子媳妇算是看重的,然而想着女子虽说管家有条,可是子嗣才是家族传承兴旺的关键,因此,虽说知晓贾史氏对张氏的为难,这也挑不出错处,婆婆想早些抱孙子的心思罢了,他只能默不作声放任贾史氏。

“嬷嬷,我这儿有些事情不大明白,还请您给我参详参详!”王悦安对着旁边的贴身丫头园雪使了个眼色,这丫头便出去将门掩上守在外面。

饶是被她这一通撒娇弄得心花怒放,王老太太仍旧假意板着脸训导着:“哪里有这么闹的?!我和你姐姐能有什么悄悄话瞒着你?还不快些坐下来,规规矩矩的才讨人喜欢!”

绣蕊在旁边瞧着夫妻俩亲亲热热地说话,心中十分宽慰。蒙主子的恩典,她现下里与连庆之间已算是水到渠成;两人因为红楼的事情也相处了一段时间,连庆爱重她的爽利娇俏,她满意连庆的勤快上进,这婚事已经是j□j不离了。感念着史清婉的宽仁怜惜,她自然是希望主子夫妻俩能一辈子,就这么蜜里调油地过着才好呢!

毕竟,时间最会潜移默化,让感情逐渐地漂淡褪色。

“许久不见,水云给奶奶请安了,奶奶万福金安长命百岁!”云姨娘笑语盈盈的福了福身子请了安,抬头看着面前这个面慈心狠的女人,便不再言语。

所以史清婉想着,既然红楼中贾宝玉能用自己淘制出上等的胭脂,那为什么红楼不可以呢?不过,好的胭脂水粉,需要新鲜的花草,这却是难题。昨天她还和王子腾提起此事,王子腾坚持不肯让她动用自己的私房,只说是等红楼的本钱回来点儿,凑一凑再买个庄子呢。

“臣王子腾见过陛下!”

绣蕊闻弦音而知雅意,拍手笑了起来:“果然奶奶聪慧颖致,咱们便是拍马也赶不上的。这白云家的糕点,往日里咱们也都是隔三差五便买上一次,可哪里想到这些儿?!”她复又将先前搁在窗台上风干的画拿了起来,思索着:“既然是红楼,那岂不是要用朱砂来画么?只是胭脂水粉不比糕点,这图案又搁哪儿呢?”

“日后会好的!一定会!”王子腾很是郑重地许着承诺,盯着依窗而立的佳人:“婉儿,总有一日,我不会让别人有机会再这般对我们!”

史清婉巧笑倩兮,美目流转顾盼:“瞧着太太的装扮,羞得侄媳都不好意思将这东西给拿出来了!只是这是小辈一点心意,还望太太莫要嫌弃才是!”这样的奉承,史清婉表示自己习惯了,想当年每每出门拜访别人家时,都是用这一招来应对女主人的……

此人,便是不能结交,也决不可得罪了!

天地初开,有鸿蒙紫气、功德金光,因此金色与紫色皆是极尽尊贵的颜色。虽说不明白这金紫色的光芒由何而来,然而史清婉并没感觉到什么恶意,反而现自己的元婴愈凝实,修为也蹭蹭地往上涨了,这绝对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呀!

“嗨!”潘牙婆一下子明白了史清婉的顾虑,忙答道:“他是个有本事的,这一点不假,可闷头闷脑的不招人喜欢,他在我手下呆了两年,只给人做些花园子整理之类的短工,勉强过日子!若不是奶奶这一遭提起,我都没能记起来!”

王子腾原本是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可是若是爱重的妻子口中说来,他却也有些动摇。史清婉的性格他也了解几分,绝不会无的放矢信口胡说,或许自己该去找些能人来瞧瞧……

夫妻俩一路相携看了花厅,穿过回廊,简单了解了院落布局,果然精致玲珑而不失京城一贯的大气。如王子腾所说那般,宅院西边圈出了一个花园,史清婉瞧见后,着实是惊喜不已。

夫妻俩很快调整好心态,什么事儿都没有地继续呆在一块,或是读书品茶,或是研磨作画,消磨着时光。到了半夜,王子腾拥着沐浴过的史清婉,嗅着她丝间淡淡的茉莉清香,心中正蠢蠢欲动着,却听舱门外传来声音。

或许是因为曾经小产的关系,史清婉受了影响,对着小孩子心中总是怀一股子怜爱之情,闻言,她蹙着眉头:“不知道是哪家的,好不容易得来的宝贝,父母竟是狠心虐待?”起身来去自己随身的包袱里掏出个小药瓶儿:“我与你一起去瞧瞧吧!”

王子胜王子腾兄弟俩的事情弄完了,史清婉又站了起来,对着王悦安举了举杯:“妹妹且以茶代酒吧,将二妹妹那份一并饮了!”转向王老太太,笑容满面:“原本这事儿不该在妹妹面前提及,只是二爷与媳妇这一去,怕是来不及回来操办妹妹的婚事了!”她朝身后招招手,不知何时,绣蕊已经捧了两个檀木盒子在后面等着呢。

“母亲——”王悦宁在自家母亲面前从来言辞伶俐,可乍然面对母亲厉声,她一时间也想不到答话,讷讷唤了一声,却也说不下去了。

回了上房,王老太太只觉得胁下一突地疼得厉害,尾随着而来的6嬷嬷见状,忙吩咐福儿去取了些钩藤来煎汤,她一边给王老太太顺着气儿边劝道:“您且消消火气,这事儿里头呀,我看着却是有些蹊跷!不说别的,大爷文文弱弱,往日吃酒若是醉了也从没有酒疯过,只安安静静喝一碗醒酒汤睡上一夜便好,哪曾出过这样幺蛾子?”凑到老太太耳旁:“老太太且宽心,我去给您暗中查查看!”

看着自己对比之下愈显得粗笨不堪的妻子,想着昔日妩媚温柔的云姨娘,再偷瞄一眼花朵般水灵灵娇俏俏的小弟妹,王子胜叹了口气。

王悦安王悦宁两姐妹此时心中观感大相径庭。

史清婉注意到王老太太的神色变化,心知不好,连忙摆手,面上带着些许惭愧:“妹妹真是谬赞了,我有什么能耐?我原本便见识浅显,又笨嘴拙舌的;对着府里有脸面的这些老人们,说话又不知得罪了多少!”她咬了咬唇,眼底划过一丝不安:“说起来,头两日王大娘因为腹疼误了点卯的时辰,叫我照例罚了几板子,现下里坐立还有些不大灵便呢!我只想着两位妹妹脸皮薄,总不能叫她们来做这些吧?还求老太太看在二位姑娘的份上宽容则个!”

王子腾明白,王家在这金陵有“龙王请来金陵王”的说法,可自己作为二子,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他心气高傲,却打小就在父亲的教导下知晓了这个道理,因此对自身约束严格,早早地便开始为自己日后筹划。他遵从父命走了武官一路,然而如他这样出身,武举却是难的,于是十三岁那年捐了个五品龙禁尉在身上,尚未来得及出头,两年后老父却去世了,守了三年孝,出孝后年岁已大,将婚事放定娶了妻,足足半年时间,终于借着之前经营的关系找对了门路,可以重新返回龙禁尉任职。

被王老太太连同6嬷嬷夸了一通,史清婉回到自己院子,良久还觉得身上寒毛直竖。这些天来,还是第一次从老太太口中听到这么多的赞赏呢!

一时间,屋子里沉静下来。

王老太太年前把自己身边一个名唤水云的大丫头赐给了王子胜,开脸抬了姨娘,她性情柔顺,颜色亦好,因此很是得了王子胜几分宠爱;谁想到昨儿晚上起夜,不知何故,身下淋漓不止,当即便报了上去请大夫,却被王何氏的丫头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又求到老太太上房,这样一番折腾,等大夫来了,这个没福气的孩子已经去了。

史清婉出身在书香世家,不算是大富大贵,却是底蕴颇足。待得史清婉这一代,统共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史清婉作为幺女,不比哥哥要承担家业,因此受尽宠爱。可人生来便百十样性子,她虽说被家人娇宠,却并没有什么公主病,反而很是独立上进,只有一茬令家人操心的,便是她的婚姻大事;然而,当他们得知史清婉修真的事情后,便也默许了她独身一人。

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夜间屋外堪称哈气成冰,从小厨房中端出来的一桶桶热水,等到了屋内的时候已经没了热气。里间产妇又用不得凉水,无奈之下,只能让粗使仆妇们将烧水的小火炉直接弄到院子里走廊上面,方才算好些。

一夜的光景就快过去了,屋内的红烛已经烧得只余短短一点,贾赦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响动,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留下深一道浅一道的月牙痕迹。突然,他想起了什么,慌忙招来自己贴身小厮,耳语几句,那小厮蹬蹬跑出去,一会儿便捧着个小瓷瓶回来。

瞧着儿子脸色黑沉地叫出儿媳的丫鬟,将那小瓷瓶送了进去,贾代善皱着眉头,尚未开口,便听贾赦压低嗓子解释道:“那是续力药物,能叫产妇保持体力又不会损了身子,千金难求!”

贾代善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哇——”

里面突然静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声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哭声。

贾赦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握着拳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扇门;贾代善也是激动得很,不过他年纪到了,又有伤在身,熬了一夜实在是有些头昏脑胀,虽想站起来也不大方便,所幸便直接坐在椅子上等。

“恭喜老爷,恭喜大爷!”张氏的贴身丫鬟雅言满面疲累却掩饰不住欣喜地推门出来:“奶奶诞下一位哥儿,母子平安!”

言情贾赦傻傻地呆立着,或听着这预料中的事情,半晌后,大笑起来:”哈哈哈哈,爷有儿子了!爷有儿子了!"任石刃砚卜心‘代善看着他这副欣喜若狂的模样,摇摇头,不说什么,然而眼底却也水光荡,匀阵,咱们有孙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