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侍奉了徒高程已经将近十五年,对他的一举一动无不是熟稔之极。他忠心耿耿又懂得分寸进退,手腕也还有几分,因此徒高程有不少暗中里的事情都交付于他主管,倒也不曾叫徒高程失望过。

为这个缘故,王子腾习文从武素来十分用功;他又是思量周全的人,生在勋贵之家,从小看到的一些龌龊事情多了去,只盼望能够娶得一位温良淑德的贤内助,后宅莫要生事儿才好。虽说子不谈父之过,可是王子腾内心里对着父亲后院十几年的混乱,实则是看不过眼得很。

齐嬷嬷坐姿端正,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闻言,抿着嘴微笑点点头:“奶奶有心了!”

“你不必再说了——”贾赦叹了口气,视线落在妻子微凸的小腹上,小心翼翼地将手掌附上去。感觉到那里隔着几层衣衫传来的温度,他有些失神,良久之后方才喃喃道:“我从小一直不明白,为何母亲对待二弟十分亲近,而每次见到我却都是冷冷淡淡;那时候,我回去问祖母,祖母当时便抱着我,抹着眼泪,说——没事儿,赦儿是祖母的心肝儿,她不疼祖母疼!”

对于长媳的有孕,贾史氏只觉得心中憋闷得很。张氏嫁入荣国府两年,不曾传出孕信,包括贾赦后院的姨娘,也没一个怀上的,贾史氏每每都是借着此事敲打张氏。

二嫂将此物偷偷夹在里面,那是不是表明,妹妹那里并没有这个?王悦安脱了衣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住床顶帐子上绣着的精致花鸟,糊里糊涂地想着。可是,二嫂子缘何对自己这般友好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为她说过话?她胡乱猜测了半天,待到东边天光微亮,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

一转进内室,瞧见姐姐王悦安坐在王老太太左边下手第一位,王悦宁微微有些闪神,旋即抿着嘴便上前凑近王老太太,黏糊着晃着她的胳膊:“母亲和姐姐说什么悄悄话呢?怎么都不等女儿过来?我可不依啊!”

几个丫鬟正手足无措,便听得外头“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王子腾掀了帘子满头大汗地就小跑着进来。

至于家中父母和弟弟,林汀不由得庆幸没有男友的自己,保险单受益人填的还是父母的名字;当年父母生了二胎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弟弟与自己年岁相近,已经大学毕业进入一家外企工作了,带着女朋友见过家长,目前正处于将奉子成婚的阶段。这样一来,父母的悲伤想必也会被稍稍分散些吧!

“解禁?我倒不知道是解哪门子的禁?!”王何氏一把将手里面绣了一半的素帕从绣绷子上扯了下来,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是此时她也顾不了这条费了不少心力的手帕了:“大爷呢!大爷呢?!”

外头卖的胭脂水粉之中多有不好的杂质,史清婉想要将红楼名声打出去,好的胭脂水粉是重点。因此她特特吩咐绣蕊将店中从别处进的货尽数淘了两遍才放上去出售。可这样终究是太麻烦些。

这一日,是王子腾又一次休沐之后的轮值。

“白云家的糕点虽说好吃,可是苏州城里也不是没有能和它比肩的店铺。那为什么白云家却有名气有口碑得多?便是因为人人都认得他家的东西,那朵祥云便是标志!”史清婉徐徐言道,这不是正是日后所谓的“品牌效应”么?自己原本想着弄出个牌子来会不会太出格儿,可在记忆中搜寻到这“白云家”,史清婉的心便安了下来。

“今日在荣国府,你受委屈了吧!”王子腾瞅着那个悠悠哉哉晃着的窈窕身影,笃定地判断道,叹了口气:“贾家——咱们日后还是少亲近为好啊!”

捧着沉沉的捏丝戗金五彩大盒子,史清婉姗姗上前两步,揭开盖子。贾史氏眼底一动,划过一道光芒,只见全套的玳瑁掐丝嵌宝金银头面,趁着底下大红绉绸托底,流光溢彩,闪闪灼灼耀眼得很。

徒文擎瞪了他一眼:“好歹是荣国府的人,你在外头说话别这么无所忌惮!”

就在那株青莲结出了小小的莲蓬后,她现自己体内已经凝实的元婴居然蒙上了一层含金带紫般的光芒,这实在是令她惊讶不已。

她掂掂手里用红封包好的彩头,眼睛笑眯眯的:“虽说这会伺弄花园的人不好找,不过奶奶放心,我肯定给您留意着!”正说着话,不知想起什么来,她笑意满盈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迟疑。

官爵福禄冉冉,止于衰亡死相。

四个丫鬟连声应了下来。

史清婉从王子腾手中拿过那枚玉佩,借着光亮仔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确实是繁复得很,想起方才汇儿说上面没什么名字,她哑然失笑:“汇儿哪里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奥妙呢?”

夫妻俩并没有受到这件事儿的影响,照着素日习惯饭后用了茶点,却见绣蕊眼圈有些红红地进来:“奶奶,那小孩儿身上有些伤口,或许是被水浸了,如今着烧正说胡话呢!奶奶这儿有退烧的良药,不如给一帖让我与他用了,活不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自从史清婉去大房主院儿去交了花名册子,一眨眼,便是十几日的光景了。眼瞧着六月十五便是起程的吉日,王老太太便赶着在六月十四的晌午治了一桌酒席算作送行之宴。

王老太太从身后取出一只青花汤碗,里面的残汁还在,她晃了晃那只碗,眉宇间满是怒意:“我素来只叫你在女红德行上头下功夫,却没想到我养大的女儿居然还懂这些花花草草的!这里头掺了什么东西,悦宁,为娘的就不说了,说出来我都觉得羞煞!”王老太太虽说有心计,然而自个儿懂这紫须参的用途,也是亲娘在她出嫁前才告诉的;她自负教女有方,不至于有什么败坏之事,然而女儿此次用了这等手段,却是令她大大着恼起来。

“宁儿,你受委屈了!”王老太太叹息一口气,将一旁站立着呆呆愣愣的王悦宁拉到身前:“我去叫你大哥向你赔罪!”她不知道个中根源是在面前的女儿身上,因此还在为女儿的名声而担忧呢。

晚上接风洗尘的这一宴,何氏破例被允许出了院子。毕竟是归家第一日,若是留宿在其他姬妾的房中却是不大妥当的,王家乃是武将出身,曾经因为内帏之事而被言官参了几次,因此,虽说王子胜不乐意,也不得不去何氏的正房了。

史清婉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巧笑嫣然:“二妹妹这话说的,我素来不如妹妹灵巧,只想着妹妹们肯定到了,我再来未免有些碍手碍脚,因此早上便往厨房去瞧了瞧早点;母亲这两日胃口不大好,便做了清淡的马齿苋素馅儿包子和荷花粥,想着母亲或许能喜欢呢!”

王老太太仔细地打量了站得端庄沉肃的史清婉,心头微凛,若是真的如悦宁所言一般,那这二儿媳妇可真是不简单呢!府里的下人们之间关系错综复杂,想不到一个才管家的媳妇居然能弹压得住……

等史清婉将腰身袖摆几个地方收好,又将自己新制的香袋儿缝了个大致的模样,侧耳听听里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微微有些疑惑,便撩起帘子进去看看。

“奶奶,奶奶!”史清婉正歪在窗前美人榻上闭目养神,便听见外头咋咋呼呼的,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勉强分辨出几个字眼,精神一震,来了!

叹了口气,史清婉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既然老太太与嬷嬷都这样说了,我若再推迟,岂不成了不知好歹之人?只是呀,媳妇腆着脸想朝您讨了6大娘做个帮手,我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也还能点拨点拨我!”、

史清婉瞅着她眉宇间似化不开的愁色,再一想她话中未尽之意,只抿唇浅笑着,并不接话。

史清婉与王何氏一前一后退了出去,她偷眼觑着,果见王何氏眼底划过一丝愤恨,袖边露出些折痕,她心下有数,与王何氏道别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想她史清婉活了这么些年,读书也好,工作也罢,对待凡事都是认认真真的;后来机缘偶遇踏上修真这条路,虽说不算是资质上佳的天才能日进千里,可也从没有一丝怠慢。上天究竟是抽得什么风,把自己莫名地便弄了过来?她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翻了翻,瞥见上头一闪而过的“史太君两宴大观园”,无奈地丢开手去,重点在于,这里居然是红楼梦的世界!7788xiaoshuo

贾敏受父母的宠爱不是没有缘由的。若说起来,贾史氏并不算是十分的美人儿,可是诞下的贾敏却比那两个美貌姨娘所出的庶女,在长相上出色许多;更不必提她自幼便是金尊玉贵、被贾史氏捧在手心里长大,气质做派甩了那两个庶女姐妹好几条街去。

只见她生得娉婷娇袅,正是眸似水杏,腮含桃晕,菱唇一点夺朱,眉如远山情多;兼之自幼受大家教导,身上自有一股温文尔雅、端稳持重的气质,更是为她平添了几分招人喜爱的特质,令人不得不称赞。

“昨儿晚上不想看书,因此便睡得有些早——”贾敏款步上前来,从梳妆台上拿起挑好的一枚祖母绿掐丝累环的簪子,微微躬下腰来,扶着贾史氏的臂膀:“母亲瞧瞧,今儿我也带了这一模一样的祖母绿哩!咱们母女俩可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果然,贾史氏朝她上看去,女孩梳了双环髻,用浅绿色的丝带绑着垂在胸前的一绺头,衬得脸庞娇艳可爱;髻上也簪了一枚祖母绿镶嵌合股簪,剩下的便只用了些珍珠之类的装饰。

“我儿越地好看了!”贾史氏捧着女儿的面庞,情不自禁地赞道。她一生最得意的便是这个女儿,就这般品貌,便是做个娘娘都使得;贾史氏见过那位受宠的林嫔,在她眼里,自己女儿和林嫔相比之下也不差什么,何况那位林嫔家中只是侯府,自己家里可是国公府,在家世上也胜她一筹。既如此,林嫔能做个千娇万宠的娘娘,诞下龙子,自己的宝贝敏儿如何不能?

捉过女儿的手,贾史氏笑容愈地深了,那个老头子能懂什么?清贵书香人家,能拿来当饭吃么?女儿家嫁人,家世才最重要,嫁女要高嫁,娶媳得娶低,这才是正理儿呢!

梳妆完毕,贾史氏便与女儿一同前往花厅用茶,顺便等着贾代善前往用饭。

一到花厅,看着里面的场景,贾史氏皱了皱眉头,眼底漾起深深的不满:“老大媳妇呢?怎么没过来?哪里有叫长辈等着她的话!”

贾敏听着母亲话中的责备,咬了咬唇,正想出声为大嫂子开脱一二。却见门外一个粉色衣裙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她眼神一凝,这不是大嫂子身边的雅言么?

雅言一个趔趄,停下了脚步,恰巧听见贾史氏的话,她面带焦急,却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清晰而语飞快地道:“给太太、大姑娘请安!请太太恕罪,我们奶奶今儿早上起来,梳妆的时候,突然间便觉得心口慌难受得紧;好不容易撑着准备过来,谁想出门的时候身子一软竟晕了过去!大爷现下里已经拿帖子打算去请大夫了!”

贾史氏尚未来得及开口,却听得苍老而熟悉的声音在雅言身后响起来,贾代善进了花厅,很是慎重地斥责道:“胡闹,老大媳妇有了身子,怎么能随便请个大夫!你快去叫人把老大喊回来,拿着我的名帖去请张太医过来!”

看着雅言伶俐地应了下来,又小跑着出去,贾史氏握了握拳头,扯出一抹笑容来,她话语里颇有几分抱怨的意昧:”老爷也未免对老大媳妇太仁厚了些!像她这样事情多的?一会儿要自己弄个小厨房,一会儿又嚷着心口慌的年,我怀着政儿的时候,还不是一样每天好好地按时按点向婆婆请安伺候哪家媳妇想想当",贾代善听着贾史氏的话,眸中划过一道异色,转瞬即逝,便是贾史氏都没有察觉。看着女儿贾敏在一旁扶着妻子,他忍住心中想要冲贾史氏火的念头,转过脸去,语气淡淡地吩咐下人们上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