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想着,张氏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贾史氏借口让她静心养胎,已经交她手中剩余的管家权尽数交接了过去,偏偏张氏连拒绝都没有办法。因此,如今张氏在这荣国府中只能费着心力,尽全力将自己院子把住,好不叫贾史氏插手了。

眼前这张纸,分明就是地契啊!

玉钿这桩事情的展也出乎王悦宁自己的意料。她原意是想着挑拨玉钿,从银月之前和其表哥口头上婚约一事来入手,可哪里想到玉钿被妒火冲了脑子,还大胆地偷了王悦宁的草药?不过既然母亲没说什么,那就证明了此事与自己无关,王悦宁自然不会去多说什么,至多——不过是暗地里惋惜一下,玉钿那样相貌,居然嫁给了一个下等的猪倌儿,可见命数难测了。

想着他可能会因此疏远自己,史清婉的冷静自持不知跑哪儿去了,骨子里隐藏着的娇气又冒出头来。本来孕育便是极辛苦的事情,何况如她这般修行之人,不仅仅要注意着从外界采撷日月精华来供给孩子,而且还得辛辛苦苦保持着自己周身灵气平衡……哪曾吃过这样的辛苦?她鼻头一酸,满腹的委屈难诉,眼圈便红了。

至于现下里这样的境地,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熏陶出来的,林汀去世前,几部有关于穿越的电视剧如火如荼地在各大电视台热播着,何况她更是混迹于某绿网好几年的老读者?

“谁?”王何氏一瞬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句:“云霞,你说是谁?”

“昨儿晚上还在想着怎么开源节流呢!今儿就有了——”史清婉言笑晏晏,笑得满足而开怀,掂着手里方才从箱子中取出来的一枚金元宝:“这样一来,咱们的庄子也就有着落了!”

再次确定了妻子是真的怀孕了,王子腾突然觉得人生圆满了许多。他看着妻子平平坦坦的小腹,仍旧觉得不可思议,想到九个月后,便会有个小小的、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出来,他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自己身边这四个丫鬟,绣茗的婚事定下来,是王子腾身边冯成,日后这夫妻俩都是要在内院外院管事儿的;绣芙绣蓉这对姐妹花——绣芙性子沉稳,处事也素来公平方正,嫁人做个管事娘子最好,绣蓉相较之下稍稍跳脱些,不过对自己也是忠心耿耿,这样的话,日后外头的产业交给她来看顾也就是了。

“是咧!”绣蕊忙应了下来,领着收拾东西的仆妇们便离开了。

“你费心了!”贾代善瞧着那座小屏风,确实是精妙细致,用料也都是上等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带着些伤感惆怅:“何必这样破费呢?我与你父亲当年兄弟相称,若非他去得早,也能瞧着如今将成儿女亲家的好事儿——”

徒文擎远远地与坐在窗口,一杆松竹掩映,恰好能瞧着王子腾与贾政说话,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素来看这个贾政不大顺眼,如徒文擎这般宗室出身却尚且没有爵位,想要赚个前程,利用出身便利,入宫御前侍奉是最保险又最常见的一条路子;谁想这个贾存周偏生自秉读书人,清高自傲,当初其父贾代善欲让他走这条路时还严词拒绝了,说什么不愿依靠祖上余荫。

一众人浩浩荡荡离去不提。

“潘大娘可得帮我留意着呢,若是遇着能打理花园子的,千万给留着!我这里是绝不会亏待你的!”史清婉抚摸着腕上一枚翠绿通透的镯子,笑容里很是满意,吩咐绣蕊将额外的红包塞给了潘牙婆。

听了妻子这番话,王子腾心中一动,想起几年前的一桩事情来。

粗使仆役们都退了下去,王子腾亲手上前将史清婉扶下轿子,两人虽无言语交流,然而眉梢眼角举手投足之间那股缱绻缠绵却是满满。旁边几个留守京中的长随看着自家主子和二奶奶此番恩爱比之以往更是不同,心中都大致有了数,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二爷,二奶奶,不如先让人将行李安置了,我等领着您二位在宅子中大致逛上一圈如何?”

两个月前,皇上下江南来查理民情,身边只带了甄妃与林嫔,另外还有五位皇子。那时候甄家在金陵城接驾,其恢弘场景,至今仍令人称羡,只是那时史清婉刚刚尚在病中,因此并无缘得见。

几个长随一听,也紧张起来,绣茗与绣蓉一起把腿软了的绣芙给扶进了船舱另一边。隔着一层帘子,看外面几个人拿着网兜之类的东西准备打捞。7788小说网

夫妻相处之道,若是一味的恭顺,只会失了意趣,偶尔的调皮反抗却是调剂了。史清婉虽说因为多年修行而心境平稳安和,当年也是成功独立的单身女性,可是毕竟自幼被家人们娇宠着,骨子里那股子娇气却还是有的;就这么一股子娇气,看在见惯了端庄美人的王子腾眼中,却觉得格外可爱起来。

然而她想着每日厨房都要收拾碗筷等物,也并无证据能证明到此事是自己所为,何况母亲素来看重脸面,这等事情必定要遮掩着才是,因此王悦宁并不大担心。谁想得到今日这桩事情居然又被提了出来!

“纳妾可以,只是——玉簪要改了名字,日后便叫银月吧!”王老太太对上爱子的请求,再一想王子胜如今后院的景状,还是点了头。何氏素来不招王子胜喜欢,之前最受宠的水云又被送到小佛堂祈福,余下的姨娘妾侍,王子胜又都倦了,倒不如把玉簪给了他也好伺候。

史清婉连忙上前,福身应答:“是,媳妇这就带着妹妹们回去了!”

第二日。

“二嫂子素来是极好的”,王悦宁笑着上前来,微微侧身将史清婉挡住些:“这些日随二嫂子身后学着管家,二嫂子可真真算得上是威重令行呢!便是何大娘、王大娘这些积年的老人,对着二嫂子也是佩服得很!若是有一日,我也能这般便好了——”

这边的事情忙完了,史清婉又快手炒了个酸甜藕丁,让厨房把蒸好的红稻米饭和菜一起搁灶上温着,便回了房静坐在炕上,拿着准备修改的衣裳开始动手。

好容易过了半个时辰将诸多琐事回禀清楚,早有厨房粗使媳妇捧了饭盒在门外候着,几人身边丫鬟忙奉茶的奉茶,摆桌的摆桌,伺候着三人用了早饭不提。史清婉许久不曾用厨房的吃食,却有些不大习惯,然而面对两位吃得香甜的小姑子,也只能忍一忍了。中午回了院子,便遣人去大厨房叮嘱了两句。

“这、老太太,这怕是不大合适!”史清婉面上掩不住的错愕,看着面前桌子上摊开的一本账册和花名册,不安地摆摆手:“阖府上下这么大的事情,媳妇哪里担得起来?我年轻资历浅薄,还是您统筹着带两位妹妹来得妥当呢!”

捂着嘴咯咯笑了,史清婉摇头嗔道:“妹妹太看得起她们了,不过是术业有专攻,各有所长罢了!若是叫绣蕊去做点心,让绣茗来做针线,那可就乱七八糟的了!”

“老太太,寄恩怎么还不来啊?”王仁抬起脸来,眉眼间依稀能寻着些王老太太的痕迹,他今年不过四五岁,正是开蒙的年纪,然而他却不爱读书,每每装病耍赖不去家学,老太太溺爱孙子,便帮着兜揽一二。

瞅着膝盖上药膏渐渐变成了透明色,史清婉手腕虚晃一下,她整个人合着那羊脂玉瓶竟是凭空消失不见了!

小夫妻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又互相打趣了几句后,便重新言归正传。

“说起来,荣国府大奶奶与我倒还有些亲戚关系呢!”史清婉想起自己昨天查看张氏娘家情况时现的事情,吃吃地笑了起来:“七拐八弯的,倒也勉强能算上!”

王子腾来了兴趣,江南史家哪里有张姓亲戚?自己陪着妻子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妻子在家中受宠的缘故,可是大大小小的亲友都过去见了一遭呢!

“你还记得我二伯娘么?她姓杨,二伯娘的母亲却正是姓张的!”史清婉歪着头想着:“杨家老太太是张家的女儿,是张盛安张大人的姑姑,是荣国府大奶奶的姑婆呢!”她抬眼看向王子腾:“这样算来,便是冲着二伯娘疼我,也该和她多多来往,你说对不对?!”

失笑地瞧着小妻子很是认真还带着些威胁的眼神,王子腾强忍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行!你说来往就来往吧!我和贾赦打小也是处得不错的,两家多走动也好!”他也很是认真地答道。

王子腾现,自打妻子怀孕以来,那股子娇气是愈演愈烈,一个不开心,就敢甩冷脸给自己看,不过——纵容宠溺的目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上,王子腾微微抿嘴一笑,他却是甘之如饴。

不知道王子腾的想法,此时的史清婉想着红楼梦中的展轨迹,思绪飘远了。

身为袭爵长子的贾赦住的地方不是荣禧堂,是另开门户的小院子,反倒是次子贾政住在那儿,还光明正大地在前堂会客。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后世有一种猜测,说贾赦是庶长子;可是若真是如此,古人从来重嫡子,无嫡子才能看长幼,尚有嫡子在世,哪里轮得到庶子袭爵?

这样一来,便只能解释成贾母对幼子的偏心了。

想着贾赦的境遇,虽说是袭爵的嫡长子,可是不得父母宠爱那是人尽皆知,在贾母面前,却还是一样得奉承讨好;妻子去世后碰上个邢夫人,儿子风流,女儿懦弱,自己还被配边疆……史清婉微微叹了口气,虽说其中有他自己作孽,可是这里头若是没有旁人的推波助澜,哪里又会到这等不堪的地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