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将此物偷偷夹在里面,那是不是表明,妹妹那里并没有这个?王悦安脱了衣裳,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住床顶帐子上绣着的精致花鸟,糊里糊涂地想着。可是,二嫂子缘何对自己这般友好呢?难不成是因为自己为她说过话?她胡乱猜测了半天,待到东边天光微亮,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小会儿。

闻言,玉簪心头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她才十四岁,正是该被家人娇宠的时候,可因为姐姐的事情,不仅仅失了自己原本的名字,更要在王悦宁身边一步不敢有差错地伺候着,实在是心力俱疲。

几个丫鬟正手足无措,便听得外头“蹬蹬”急促的脚步声,下一刻,王子腾掀了帘子满头大汗地就小跑着进来。

她死了。或者该说二十一世纪的那个林汀死了。

“解禁?我倒不知道是解哪门子的禁?!”王何氏一把将手里面绣了一半的素帕从绣绷子上扯了下来,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只是此时她也顾不了这条费了不少心力的手帕了:“大爷呢!大爷呢?!”

史清婉忙告罪道:“方才是我礼节不周了,还请诸位大人入内喝杯茶吧!”

这一日,是王子腾又一次休沐之后的轮值。

绣蕊苦思冥想了许久,目光落在史清婉裙边一溜的五彩祥云,灵光一现:“我想起来了,是祥云的图案!他们家不管是什么价钱的点心,一概都是用这样的油纸!”此话出口,她微微怔愣了片刻,似乎明白了什么。

“今日在荣国府,你受委屈了吧!”王子腾瞅着那个悠悠哉哉晃着的窈窕身影,笃定地判断道,叹了口气:“贾家——咱们日后还是少亲近为好啊!”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贾史氏亦到了正厅,此时王子腾方才将礼物奉上来。

徒文擎瞪了他一眼:“好歹是荣国府的人,你在外头说话别这么无所忌惮!”

徒文擎不无感叹,他尚未娶亲,不过却因为打小生活的环境,所以听了王子腾的话后,对这般夫妇和谐欣羡得很:“果然是琴瑟相和,越关兄思虑得当!”、

她掂掂手里用红封包好的彩头,眼睛笑眯眯的:“虽说这会伺弄花园的人不好找,不过奶奶放心,我肯定给您留意着!”正说着话,不知想起什么来,她笑意满盈的脸上突然划过一丝迟疑。

点点头,史清婉眉尖舒展,星眸带嗔斜了他一眼:“什么蠢货不蠢货的?我知晓你心有高志,然而世事从来一饮一啄,抄了近路有时候反倒不是好事儿!”她拿起王子腾的手,摊开掌心,纤细素手在上面轻轻划着。

四个丫鬟连声应了下来。

史清婉从王子腾手中拿过那枚玉佩,借着光亮仔细观察着上面的花纹,确实是繁复得很,想起方才汇儿说上面没什么名字,她哑然失笑:“汇儿哪里能看得出来这其中的奥妙呢?”

“姐姐,这是怎么了?”绣蓉看着绣芙脸色煞白,先前手中拿着的空茶盘掉在地上,转了两圈停在绣蓉脚旁。绣蓉把茶盘捡起来,走到绣芙身旁,顺着她惊惧的目光看去,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来。

自从史清婉去大房主院儿去交了花名册子,一眨眼,便是十几日的光景了。眼瞧着六月十五便是起程的吉日,王老太太便赶着在六月十四的晌午治了一桌酒席算作送行之宴。

自打十岁那年因为打死了个丫鬟而被训斥,王悦宁这么多年来从未见自家母亲对自己横眉竖目,听着王老太太的声音里毫无商量余地,她直直跪了下来,抬起脸来,已是声泪俱下:“母亲,可是女儿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惹母亲生气了?母亲只管责罚我便是,只求母亲莫要气坏了身子呀!”

“宁儿,你受委屈了!”王老太太叹息一口气,将一旁站立着呆呆愣愣的王悦宁拉到身前:“我去叫你大哥向你赔罪!”她不知道个中根源是在面前的女儿身上,因此还在为女儿的名声而担忧呢。

“母亲身子可还康健?”王子胜扶住迎上来的王老太太,寒暄着问了几句话,环顾一周,没看到自己的妻子,眉头一皱,咳了几声:“何氏怎么没有侍奉在母亲身边呢?!”

史清婉不动声色地抿着嘴巧笑嫣然:“二妹妹这话说的,我素来不如妹妹灵巧,只想着妹妹们肯定到了,我再来未免有些碍手碍脚,因此早上便往厨房去瞧了瞧早点;母亲这两日胃口不大好,便做了清淡的马齿苋素馅儿包子和荷花粥,想着母亲或许能喜欢呢!”

待她换了衣裳梳洗装扮好后,王子腾便携着史清婉往上房去向王老太太请安。到了地方,王悦安与王悦宁都在屋内,便见着王悦安沉默着坐在底下锦凳上,王悦宁则手捧着几朵凌霄花靠着王老太太坐下,一边说笑着。7788小说网77⑧⑧xiaoshuo。

等史清婉将腰身袖摆几个地方收好,又将自己新制的香袋儿缝了个大致的模样,侧耳听听里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微微有些疑惑,便撩起帘子进去看看。

她这一席话说得底下心里拨着算盘的人一凛,往日里瞧着这位二奶奶娇花一朵,温温柔柔得水一般,却也这般厉害!当下便将那些懈怠心思抛开,毕竟再怎么着,二奶奶、大姑娘二姑娘,这都是老太太指派的人物,还是收敛着点儿来得好!

叹了口气,史清婉站起来福了福身子:“既然老太太与嬷嬷都这样说了,我若再推迟,岂不成了不知好歹之人?只是呀,媳妇腆着脸想朝您讨了6大娘做个帮手,我有什么不当的地方也还能点拨点拨我!”、

王悦安手忙脚乱地看着自己绣绷子上面散乱的针线,不由得懊恼起来,咬着下唇,眼底带着些许局促地抬头看向史清婉:“二嫂,这、这——”

史清婉与王何氏一前一后退了出去,她偷眼觑着,果见王何氏眼底划过一丝愤恨,袖边露出些折痕,她心下有数,与王何氏道别后便回了自己院子。

绣蕊忙去换了绣芙过来铺床,自己亲自去上房不提。

瞅着贾赦眼底划过的一丝惊讶,王子腾并不多嘴问别的事情,只笑道:“平日里我也没那么多空闲,因此特特托人,想找了宫里出来的、有经验的嬷嬷来照看内人一二呢!”

贾赦若有所思。

荣国府大公子生性风流,府中姬妾成群;大奶奶怀胎三月,大公子便又纳了四房妾侍,简直就是色中饿鬼!王子腾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怎么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拎着酸梅糕的男人与传言联系起来。

思量再三,王子腾还是隐晦地提了一句:“恩侯,你这几日是不是才纳了人的?还是注意着点儿的好,莫要叫言官捉着话柄才是!”

言官?话柄?贾赦有些糊涂,他从来都是粗脾气,直截了当地便问出了口:“越关此话为何意?我是纳了几个姨娘,不过都是母亲赐下来的!所谓长者赐不可辞,难不成我还能拒绝么?”

国公夫人赐的?王子腾似乎明白了什么,带着怜悯的目光落在贾赦的身上:“这些事情我倒是不清楚的,既然是长辈赐下倒也罢了,不过坊间有些于你颇为不利的传言;恩侯还是自己去查查吧!”

与王子腾告别,满腹心事地回到府中,贾赦拎着买好的酸枣糕,先往张氏房里去。

“奶奶,您可好歹吃些吧!”只听见张氏贴身丫鬟雅言的声音,想着王子腾之前说的话,贾赦放轻了脚步。

张氏正捧着心口,强忍着一阵一阵喉咙翻涌的感觉,端起手旁的茶盏,浓浓的姜味儿扑鼻而来,她喝了一口,勉力将甜腻而辛辣的姜茶咽了下去:“端走吧!我吃不下!”将那盅热气腾腾的嫩笋火腿汤推开了。

雅言看着张氏苍白的脸色,急得几乎要哭出来:“这、这可怎么办啊!您今儿早上便什么都没用,就去向太太请安伺候;晌午从太太那儿回来,只吃了几个芸豆卷还吐了,这样下去,这身子可怎么受得了啊!”

或许是因为前三个月劳心劳力的,又是头胎,打从那次被鱼腥味儿引起孕吐,张氏这一个月来就没能安生地吃上一顿饭。幸而贾代善为了未来的孙子,应许下她在院子里自设小厨房的要求,所以张氏倒是不必担心因为平日用膳的事情,被人拿来说嘴了。

“雅言,别说了,伺候婆母是为人媳妇的本分,哪里由得抱怨!咱们、咱们小心着点也就是了……你去把前几天母亲送来的蜜饯拿过来!”听了雅言的话,张氏忙厉声斥住她,见雅言愤愤闭口不言,面色缓和下来;带了些许疲怠,她挥挥手,清丽的容颜憔悴不堪:“吃了说不定能好些——再叫厨房炖个蛋,别搁油了!清清爽爽的就行!”

听她这么说,雅言简直要喜极而泣了。连忙去把蜜饯盒子端过来,又将姜茶满满续了一杯,便小跑着出去吩咐小厨房。

“大爷!”雅言瞧见门口站着的人影,惊了一下,赶忙福身请安:“大爷万福金安!”

“你去吧!”贾赦心中五味陈杂。

张氏一听到外面的声响,想起自己现在这幅情况,慌忙地将攥得一塌糊涂的衣摆平了平,便要站起身来。

贾赦忙疾步上前扶住她,看着她未施脂粉的面庞,不由得声色严厉:“你又何必这么苦苦撑着,难不成我这个做丈夫的面前,也不能放松着些么?”

愣愣地看着丈夫满面的焦急与恼火,这些日子的苦楚与紧张涌上心头,张氏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地便沿着面颊落了下来。

“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