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垂,看着他回忆往事时,懵懂似孩童一般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心酸起来。

只是,已经一个月了,她怎么会什么举动都没有呢?

“大姑娘有什么吩咐么?”帘子被掀了起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出现在门口,花白的头一丝不苟地梳理成髻,被两根银钗牢牢地固定在脑后。她面色平和,然而眼神却深邃而锐利,带着历经沧桑后的沉重与冷静。

“玉璧姐姐,咱们还得把二姑娘交代下来的新鞋子做做呢!”玉簪背过身去擦了眼泪,勉强地笑道:“走吧!”

史清婉傻傻地看王子腾笑着献宝似的,将手里一个纸包从怀里掏出来,黄褐色的油纸,约估着有七八层之多,里面不是别的,正是十几颗黑亮亮的腌梅子!

拜良好的记忆力所赐,她清晰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那时候她正下班往自己的小公寓而去,谁想刚过一个十字路口,迎头而来便是一辆极行驶的大卡车!她也顾不得别的,连跑带滚地就跳到了旁边的台阶上,谁想脚底下一滑,居然悲催地撞在了旁边的路灯杆子上——

王何氏觉得简直就像是做梦一般,这个水云,明明、明明就已经说了是要在小佛堂里面守一辈子的,怎么会突然就又成了伺候大爷的姨娘?老太太,你的威严呢?你的说一不二呢?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此次的目的达成,安福自然不会在这儿拖拉,宫中皇上还等着他回去禀报呢:“多谢夫人好意,只是我等还有事情,便不打扰了呢!此处共有金银并布帛之物,俱附了字条标明,夫人还请自行查清吧!”

他一身铠甲站在重霄宫殿后,这里是上书房所在地,皇帝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因此戒备森严,五步便是一岗。不过因为王子腾是初来乍到,因此殿前的位置暂且还是轮不到他的。

瞧着她若有所悟的眼神,史清婉颇为欣慰满意。

史清婉停下脚步,侧过身子倚在窗台上,伸手探出去,从窗前栽种的一株矮矮的石榴树上掐了一片叶子,花期已过,涩果尚未成熟,一个个约莫只有幼儿拳头大小的小石榴躲藏在层层叠叠的叶子之中。这是前两日特意从人家移植过来的,榴子榴子,便宜夫君坚持着把它栽在了自己的窗前。

“我与内人自打进了京城便忙个不停,没能及时来拜见您二位,在这儿给陪个不时,还望您二位莫要怪罪!”王子腾神色恭恭敬敬,从史清婉手里接过一只祥云腾龙鎏金锦盒:“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过是图这玉屏风上面雕工细致又寓意好——”

漫不经心地答应着,徒文黎把手里啃了半边的苹婆果放下来,余光瞄见那个一袭儒衫的身影走远了,他正色看着堂兄:“那个王子腾倒是个识趣儿的,咱们以后慢慢瞧着就是,不过,陛下身边的那个陈禹徳、还有苏和业,可都和他交情不错啊——”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这个王子腾虽说是四大家族的子弟,却并不像荣宁二府中人那般嚣张却又无能,反倒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看来,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呀!只不知道日后如何了……

“潘大娘莫非有了人选?”史清婉敏感地察觉到潘牙婆表情瞬息之间的变化,说实在的,家中人手她巴不得一次到位,毕竟,王子腾要担任的可是龙禁尉,再则加上此番救了四皇子的事情……保不定哪天就会有人把手伸进自己家中,这些琐屑却又关系重大的事情,还是尽快妥当为妙。

回过神来,王子腾只觉得掌心痒痒,史清婉的手生的是绵软无骨,肌肤更是细腻得一汪膏脂般,他正欲反手握住她,谁想史清婉突地松开。

将王子腾与那小厮的互动看在眼中,史清婉会心微微笑着,挥挥手让四个丫鬟随着一个仆人离去。

可不是么,将小篆刻在貔貅兽纹的走势里,浑然天成毫无不和谐之处,若不是懂行之人仔细端量,怕是如何也不会想到吧!

此时,船工和王子腾身边几个长随也被吸引了过来,汇儿眼尖,一下子便瞧见了东西:“老宋叔,你瞅瞅,那是什么东西?”

王何氏与二姑娘王悦宁皆在禁足中,因此席上只有王老太太、王子胜、王悦安以及王子腾夫妇罢了,王仁年岁尚不足,因此并不上席的,边上站着几个丫鬟侍奉着。

面对女儿这般情态,王老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头,毕竟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女儿,看着她这般,王老太太心中又岂能不心疼?只是一想到王悦宁做的种种事情,王老太太硬起心肠:“悦宁,我只问你,昨天玉簪与你大哥的事情,你究竟是知不知晓个中详情?”

王悦宁正心虚着,闻言,勉强笑了笑:“母亲莫要担忧,虽说此事有些……但是不传出去便也无碍了,就是玉——银月那儿却要让她少露面,毕竟这几年我出门常常带着她!”

王老太太面色丝毫未变,被长子扶着重新坐回到上面,万般慈爱:“她身子有些不大爽利,因此我便让她好好休息,你别怪她!”仔细地打量着王子胜,满意地笑了笑:“却是更儒雅了些呢!”

正把一枚八宝累丝镯子推到腕上,闻言,王老太太眯着眼笑了起来:“难为你想得周全,正是不该吃油腻腻的时候呢!那马齿苋包子清口,夏日吃最是适当,你们外祖母当年也喜欢用的——”最后一句却是对王家两姐妹说的了。

“瘦了!”王老太太拉着王子腾的手,带着些心疼:“可见着这夏天日头最是灼人的,也黑了点!”转向底下立着的史清婉:“老二媳妇,可得给老二好好补补!”史清婉不慌不忙地福了福身子:“媳妇知晓的,二爷旅程这般受苦受累,不单是老太太,媳妇也是心里不好受的!”

只见内室床榻上,帘帐半掩,王子腾身上只盖了被褥一角,占据了正中间睡得憨沉,史清婉瞅着他面色平和,手上拽着那一角被褥不撒手,心中只觉得好笑。虽说六月初正是热的时候,然屋内放着冰,再加上菀兰院中多栽着树木花草,因此却有一股幽幽森森的凉意,将外面沾了油烟的一件云纹绉纱袍脱去,史清婉身上只穿了件桃花云雾烟罗衫,坐了片刻就有些受不住,想了想,便上去要给他再盖些被子。

6卓家的却另有一番心思。往日里只知道这位二奶奶是江南书香人家出身,却不想处事上却是有能耐的;单看这一番话,软硬兼施,一下子就把心中不老实的几个刺头气焰打落下去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她的神情不由得更恭敬些。

她口中的6大娘正是6嬷嬷的儿媳妇张氏,人称6卓家的;继6嬷嬷之后算是王老太太最得用的人物,在这王家上下也是有脸面的。

史清婉从她手中接过那块素缎,仔细端详了一番,想了想:“虽说散乱些,可牡丹的形儿还是在的,妹妹若是不介意,待会交给绣蕊,她极是擅长乱孱,必能给它圆活回来的!”

“可打听出来了?”

四围一众丫鬟退了出去,史清婉叹了口气,坐在床沿,将腰间两层漩涡纹纱绣裙解下来,捋起底下薄薄的撒花裤子,露出一截匀称的小腿来;只是往上瞧去,膝盖上却青青紫紫的一片,衬着那酥脂般滑腻洁白的皮肤,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

逝者如斯夫,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窗前的石榴树叶子已经黄黄绿绿,趁着枝桠上挂着红艳艳的石榴果儿,煞是好看。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看着面前高大魁梧的男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史清婉很是不厚道地咯咯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安抚与些微的幸灾乐祸:“公务要紧,还是快些去吧!”

王子腾瞅着她笑语嫣然,颇有几分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恨恨地伸手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颊,力道却是放得极轻,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这一趟随驾,怕是不能陪你一块过中秋了,你也不想我么?”

眼见着就是八月十五了,按着每年惯例,皇帝都要前往设在京城北面的月坛祭月祈福。此次王子腾便被点了随驾,他虽说欣喜于此份殊荣,然而想着家中堪堪怀孕三个月的小妻子,心里着实有些牵挂。

“我自然是期盼着这头一年的团圆节,咱们一家三口能呆在一处;可是圣命难违,何况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荣耀呢?”史清婉语带哀怨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笼上丝丝愁绪,眼底竟是水光闪动:“想着你期盼陛下青眼赏识,此番乃是难得的机会,我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得心里头宽和点,你又来招惹我!”

得了,最后还是自己的不是……

王子腾苦笑着,明知道她这样哀哀怨怨的表情有几分是故意装出来的,可这泪水却是盈盈欲落做不得假,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将她拥在怀中,轻柔而温馨的啄吻落在她唇畔,王子腾哄着她:“是我不对,等祭月一过,我把事务交接了,便立时回来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史清婉感受着他宽厚胸膛传来的温度,闻言,怔愣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大男子主义的王子腾么?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一章就是忠犬转变的节奏了╮╯▽╰╭

其实觉得之前的男女主之间,喜欢是有的,但没到爱情。这是需要逐渐地累积的过程,到一定程度,突然灵光一现,然后看到他(她)的时候就会觉得心里美得不行。

这里分享蘼芜很喜欢的~吴秀波的一段话——我觉得任何的信仰的源泉都来源于爱。爱是什么?爱只存在于第一人称,如我爱什么,我爱你,我爱他,我爱谁,这就是爱。你要说我爱你,你爱我吗?这不是爱,这叫换,两码事。所以我觉得所有的信仰源于爱,一旦爱不能成立或者不能释放,我就需要新的信仰来完善这个世界。

亲爱的们,晚安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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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各位的支持啦╭╯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