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小姐。”田光禄一脸笑意,两只不大的眼睛直直盯着连翘:“请接旨吧。”

连翘心里一声轻笑,低眉颔,轻迈莲步,朝着门外马车而去。

“扑~。”

麦冬接过龙骨递到桌前的一杯清水,一口灌下,头也不抬,便又盛了满满一碗大白米饭,连翘微一抬头,鼻子里“嗯”了一声,嘴没停下,又往里送了一大夹拌鸡丝。

“这位先生。”那面善的公子轻轻一笑,华管家这才反应过来,那公子是在和他说话。

“谁叫可怜的我,小命儿还在你手里呢。”荣天麟挑眉一笑。

“既然你这么准备了,就一起来吧。”连翘一笑,侧头紧盯着面前这一张‘掌柜脸’。

若是不去看那一张丘壑,满是沧桑的老脸和另一张杀气腾腾,呲牙裂嘴的脸,众人只怕会以为,自己误踏了地方,扰了眼前‘香艳’一幕。

“有本事,你也先爬出来啊。”龙葵多日来装大家闺秀而渐渐消停得本色被这一挑拨,回归正位。

“几位可是从襄阳郡而来的养生堂几位公子小姐?”小师父一脚刚跨过门槛,便开口一问。

“咚……”又是一声钟声传来。众人脸上都是一脸虔诚,连翘心里感慨一声,暮鼓晨钟便是这般情景吧。

“白马寺?”王妃一声疑惑。

“老大!”龙齿难得的没和龙葵斗嘴。连翘刚一诧异,便听到身后一人说道:“你是不是要用,去白马寺这个借口,找机会去福临镇找……他~啊?”此话一出,连翘算是想明白了,眼一斜:“你老惦记着他干嘛?相思都不是你这样思的。莫非……”连翘呵呵一笑,龙齿便有不好的预感。

又过了半响,连翘才开口一说:“差不多了,将火熄了,暖炉撤了吧。”

“真的!”一听连翘胸有成竹很有把握,凌嬷嬷与彭管家两人,都是一脸惊喜。

刚下马车,连翘背脊一凉,突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身后半步,龙葵用丝巾半遮半掩的那张脸上,只露出了一双丹凤美目。此刻,那双美目紧紧盯着前方,竟然透着七色五彩的光芒。

“苍耳!”连翘将头再次靠在车壁,一唤。话音未落,车帘‘哗啦’一声撩起,四颗脑袋紧挨着露了出来。

随后,龙骨也是一点头,认同了龙齿所说。

“不都是白色的吗?”龙齿低头在一旁小声嘀咕,眼角微微抬起偷偷看着连翘。

众人起身,连翘抬眼便见那公公一脸笑意,心里更是添堵。

“龙齿。”龙葵一听那声嘀咕,一怒:“你找死是不。”右手一扔,手中茶壶就这么脱手而出,朝着软榻砸去。

“姐姐,让大夫给你瞧瞧吧。”

“泥。”连翘一双美目一眨,轻吐一字。

什么?连益心头一惊,这才转头看向那灰色身形的女子。

“侍郎此番南下,可谓功不可没,皇上对有功之臣一向宽厚,相信,不日,侍郎便能加官晋爵受封领赏了。此为一喜。”庞正微一侧身,向着连益身侧的香融略一点头:“夫人有孕在身,想必不久侍郎府上得添上小公子小千金了。此为二喜。”

细细得将长袍整理一番,香融才向一侧退后几步。双手相叠停于腰侧,身子一福“愿夫君一路安康,早日解得曲水百姓之苦。”

“……是。”

“那他可知,那是成婚,不是儿戏,那可能会断送了我一生的幸福?”连翘冷声说着,那眼里透出的寒气,连见惯了朝中各式各样高官权贵的田光禄都觉得心里一阵凉。

“这……传闻,那三皇子文无双全,威武不凡,还生得一个好相貌,是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良人。”田光禄一声讪笑硬着头皮接话。

“那齐国还有个年方十八艳冠天下的长公主,要联姻,他身体力行不是更适合吗?”连翘冷眼一扫。

“皇上说,长公主是长公主,可三皇子却不止是三皇子。”

“哼,还是齐国未来的皇上吧。”连翘一声冷哼。“说吧,他让你带了什么话。”

田光禄神色一顿,一脸颜色,头靠近连翘耳边,低声说道:“皇上请你去齐国皇室查询‘龙脉’的线索。”

连翘身子往软榻上一靠,手在头侧一撑,就这样侧躺在榻上不语,抬头看着满天星辰,满园夜色。

田光禄顺着来时的路翻墙走了,茶过三盏,连翘望着隐在树荫下一处,轻声一叹:“出来吧,我闻着薄荷味儿了。”

本是漆黑的一团墨色里慢慢得显出一个白色身影,那本该是俊朗的五官此刻却泛着青色。

静,一院的安静。夜风轻吹,连翘额前碎轻轻动着,那人衣摆也一晃一闪随着舞着。

“连翘。”那身影开口,却是透着寒冰。

连翘眉眼未抬,早已料到。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寒冰瞬间成了烈火,散出阵阵怒意:“你究竟是想怎样?难道一个养生堂不能是你的依靠吗?难道我们七人就不能是你的家人吗?就算你不接那圣旨他会凌迟你还是处死你?你就为了处处算计,处处嫌弃,处处没有正视过你的连府要牺牲掉你自己一生的幸福吗?你就为了你的父亲你要……”

白色身影一动,和那另一处白色融在一起。纤细双手收紧,将头抵在那还因为气闷一起一伏的胸膛之上。那身影一僵,还为出口的话便被抛诸脑后。

“养生堂是我全部的依靠,你们是我唯一的家人,我知道我不接那圣旨不会被凌迟也不会被处死,我不为这连府,不为那所谓的父亲。”连翘抬起头,望着月光映了一脸的少年:“我只为了我们都能好好活着……菖蒲。”

菖蒲一收先前情绪,眉宇间却多了一丝担忧,一丝……不甘。

“那你为何要接那圣旨。”轻声一问,却仍然满是责怪:“那是赐婚,不是赐金赐药。”

“我知道。”连翘低头轻声说道。

“你知道!你知道!”菖蒲一听,再不见昔日温和少年的摸样:“你知道你还接,你知道你还这么理直气壮,你知道你还……。”话未说完,又是一顿,只因连翘手里泛着碧玉色彩,在月光下仍显得很是精致的玉佩和玉戒指。

菖蒲浑身一震,颤着手取下身侧香囊,月光下,锦囊里一块泼血碧玉显得那么刺眼。连翘一手将玉佩放到菖蒲手中,一上一下,一头一尾,正好摆成一个圆。

风未吹,叶未动

“连翘~。”菖蒲一声低唤,那嗓音里带着沙哑。手臂一用力,将眼前人抱了满怀。双手那么用力,那么……无助。月光皎洁,两个白色身影,就这么立在檐下。身前是洪流是泥淖,身后是一地月色。

“我若不拿出来,日后……”连翘微抬头,在菖蒲耳边轻声一说:“你们会更不好受。”

“连翘~。”嗓音里带着颤抖,连翘只觉得耳旁颈便有些微凉,有些湿意。我的老大,我的连翘,你竟是为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