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七岁的张二郎平日里总爱嘻嘻哈哈的逗妙儿,不是今儿故意揪乱妙儿费了心思梳整齐的小辫子,就是明儿故意说妙儿的新衣裳不好看、气得妙儿嘟起小嘴儿生闷气,有时还会故意捉几只蚯蚓、青蛙、蟑螂等小动物来作弄妙儿,把妙儿吓得“哇哇哇”大叫的四下乱跳才肯罢休。

一旁的刘婶见了脸上也满是溺爱的笑,更是忍不住说了句:“夫人,四娘这般爱粘着你,我看不如你就多留她几年,待她长大些再替她说亲好了!要不现下就急忙忙的把亲事给定了,那没过几年夫家定会早早的就送来财礼催嫁……”

马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后,先是小心翼翼的看了尤氏一眼,见尤氏面色还看得过去、并没有不悦,她才敢开口接着往下说道:大嫂,其实这样换亲能够亲上加亲,许家为了许八娘在我们张家能有好日子过,一定也会对嫁过去的妙儿好!”

妙儿听了尤氏这话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心想那什么许家看不上她最好了!免得她还得费尽心思的想怎么拒婚———一个五岁的娃娃想拒婚,难度还是有点大的!总不能让妙儿自残吧?

而就在妙儿转着小脑袋胡思乱想时,马氏这厢见尤氏终于给了她好脸色看,马上趁热打铁、十分热情的和她说了一大堆话儿、倒了不少苦水!

当年生的那些事马氏自然没忘,因此尤氏话一说完、马氏就马上感到有些心虚。但这马氏一向脸皮子比锅底还厚,因此眼下她嘴上也依旧说着些狡辩的话语:“当年那件事是爹自个儿改变了主意,可怨不到我身上来!”

马氏一听尤氏竟要把巧娘带到张老爷子面前对质,脸当下就沉了下来:“这是我们三房的事,就不劳大嫂你操这份心了!巧娘的事我自会打探清楚,在我没打探清楚前还请大嫂不要惊动爹,你也晓得爹眼下还病着、身子也没大好,我们就不要拿这些小事去烦他老人家了!”

且这崔氏也是个寡妇,留在张家指不定还会惹出什么闲言碎语或是是非来……

在大家伙儿都感到吃惊时,嘴快的禾花当下就指着那人、吃惊的问了句:“咦,这不是我们在路上遇见的、那个拿扇子搧坟的寡妇崔氏吗?她怎么会到我们家来?”

那老牙郎闻言立马恢复了商人本色,堆着一脸笑答道:“不多、不多,这丫头模样好、嘴巴甜、手脚也十分伶俐,这些好处都占了去却也只要六贯钱!”

老牙郎闻言便挥手让桂花回到后院去,而尤氏此时已注意到那穿红衣的小丫头一直大着胆子打量她,于是索性指了她问道:“你照着我先前问桂花的话,仔细的答上一遍。”

不就几个菜名吗?本小姐再复杂的菜名都能看懂!

妙儿闻言忍不住偷偷的多打量了禾花口中的有名唱伎几眼,心想原来她们是泉州城里有名的明星啊,怪不得这两姐妹一开口、就把对面铺子的生意都抢了过来,想来对面梁家请的唱伎定是逊色了一些。

这崔氏好好的一个正头娘子,即便再嫁也大可当继室或填房,本就没有给人当小妾的理儿,更别提还是给亡夫的亲弟弟当小妾了———小叔子娶了嫂子,这可是会惹人闲话的!指不定旁人还会说是崔氏耐不住寂寞,才使了法子勾引了小叔子。

于是尤氏很快就开口说道:“就听禾花的,我们先去草市转一转,转完再到城里去,反正天色尚早、转一转也耽误不了什么功夫。”

张耀说着自个儿就先红了脸,只见他一边将一瓶膏药递给尤氏,一边有些不自在的说道:“这瓶膏药是红桃从娘家带回来的,听说脸上要是有疤、抹了它很是管用,大嫂你且收下,若是用得着再同我说一声、我再送几瓶过来。”

不过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摆在尤氏面前,因此尤氏也就暂且将私人恩怨搁到一旁,就事论事的说道:“我没让人去给你们放狠话,更没打算送银钱去收买官老爷!再说了,谁不晓得我们泉州府的知府是位铁面青天,我就是真想给他送银钱、他也绝不会收的!”

刘婶护住妙儿的同时,还不忘扯开大嗓门冲钟二等人嚷嚷道:“不得了了!地痞流氓冲到我们家里来杀人了!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家伙,竟然连五岁的孩子都不放过!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我们把这笔银钱一给,自家可就立马见底了!您忘了眼下我们家已没了挣钱的大船,只能靠这几年存下来的一点子积蓄、和剩下那几亩田地的租子过日子了吗?”

尤氏见那黄衫汉子总算说了几句像样的话,看样子也不打算再盛气凌人了,才收起那副想和人吵架的架势,不愠不火的问道:“我们张家也不是那蛮不讲理的人家,你们上门来所为何事只管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若真是我们张家的不是、我们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一个满脸都蓄着络腮胡、穿着土黄色长衫的中年汉子闻言,下意识的住了手、把张大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他只不过是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当下就不耐烦的冲他甩了甩手:“我们要找你们家能够当家作主的人,你一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一边玩去别多问!”

躲在屋外偷听的妙儿得知噩耗后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毕竟小石头带回来的噩耗,让张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支柱。但屋里那片混乱让妙儿顾不得去细想这个噩耗带来的种种后果,此时妙儿只想着要如何做才能替尤氏分忧,且头一个想到的便是不能让遭受沉重打击的人出事。

这船一翻,船上的客人和货物便一起掉到了江里,那些来不及抱木板的人很快就被大浪给卷走、溺死在江水里;有的人即使手快抱了块木板,但却被一同掉下水的一箱箱货物给砸中,晕在江水里后最终也逃不过溺死这一劫;一整船的人,竟只有寥寥数人能在大浪卷翻船时躲过一劫……

妙儿这一口让白汤圆那得意的笑容立马凝固住了,随即他马上疼得龇牙咧嘴并直跳脚:“你这小丫头还真咬下去啊!疼死我了!”

而妙儿也直到学会这些,才晓得古代的绣活并不仅仅是只要会“绣”就行了,还得学会许多和绣活有关的本事才行,毕竟用布、用线和各种配色,也是决定绣品品质的关键。

而就在此时,因久久都没等到前来讨夸奖的妙儿,张大郎和张三郎一起走了进来,一见到妙儿张大郎就率先问道:“妙儿,昨晚临睡前你不就拉着大哥,说今儿会梳两条漂亮的辫子来给大哥看吗?怎么大哥等了你半天你也没来?”

妙儿对自己眼下型有多介意,张家上上下下的人是都知道的,因此张大郎一见白汤圆竟然做了宝贝妹妹最讨厌、最忌讳的事,且还敢再对他家宝贝妹妹动手动脚,当下就不客气的揪着白汤圆的衣领又狠揍了他一顿,揍完还非得让白汤圆给妙儿赔不是。

“乖,摘了吧!大不了你乖乖的呆在家里,不出去玩不就没人见到你头变短、不能梳漂亮的小辫子了?”尤氏耐住性子继续劝妙儿。

“妹妹,你今天梳的辫子真好看,这缎带是娘亲新买给你的吧?”九岁的张大郎一边故作老成的摸了摸妙儿的头,一边挑了好听的话哄妙儿开心。

一打定主意,妙儿便屁颠屁颠的搬了张小杌子放在矮桌下,随后便扶着桌子站了上去。妙儿站稳后先是试着照了照镜子,见高度正好合适、自个儿的小脸正好倒映在铜镜里,妙儿才拉开梳妆盒,摸出了平日里用来梳头的那把月牙形的桃木梳,认真的替自己梳理起头来……

有哥哥的感觉真好啊!尤其是有誓死保护亲妹子的亲哥哥!

白汤圆闻言一脸不屑的瞥了问话的大婶一眼,随后一脸得意的说道:“我当然知道了,尤婶子早就问过我了!”

“不要!妙儿不要脱衣服!”妙儿不满的嘟嚷道,并费力的躲着刘婶脱她衣服的“魔爪”以示抗议。

尤氏这么一说,丁氏才记起先前妙儿哭着说徐四郎欺负她时,尤氏并没有深究、也没有追根究底的问徐四郎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当下便觉得自己不原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直咬着孩子的一丁点错不放、的确是有些太没气量了……

没错!

尤氏见一向不爱说话的徐四郎竟然主动开口说话,当下便笑眯眯的把他拉到身旁,一边往他手里塞了把果子,一边问道:“四少爷喜欢和妹妹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