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五更天,抬棺的人陆陆续续到齐了。

王龙说,应该是开黄泉或是导桥。见杨局仍是一头雾水,他耐着性子讲解着:按照湘西丧葬文化的习俗,人死后,都会徘徊在黄泉路上,这黄泉路无边无尽,不知道何端才是阴曹地府。因此就必须请道师为其开光念经,亡者在道师意念的指引下,就能顺利地通过黄泉大道。

王龙说:“别说他们了,我在外面读了几年书,对这东西还是半信半疑。”他告诉杨局长,苗家人跟汉族地区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极少会有人口迁徙现象,再加上这地方小,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都能弄得满城皆知。所以说这向老头子虽然说他名声不好,但也没有跟谁有深仇大恨,让人冒着毁名灭誉风险去杀他,这就排出了他杀。自杀的可能性也不大,首先他出事之前没有半点征兆,周围的邻居和他的家人都能作证;再次,很多人目睹他全身痉挛,落水出于意外。”

穗穗的目光已经无法从他爹脸上移开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几个胆大的人走近些想把穗穗爹从江边拉过来,还没有挨到,五步之外,都被邪气逼退了。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突然穗穗爹的右手微微颤颤抬了起来,像是在向穗穗索要东西,突然他翻出眼白,身子往江里横倒下去了。穗穗仿佛从他爹的眼神中解脱出来了,她恢复了意识,身体却一阵酥软瘫到在地。

这话说得穗穗娘凉了半截身子:“姓向的,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养的?你除了游手好闲你还养儿子?你回老家问问,看看有谁相信你的鬼话!”穗穗爹知道刚才的话不能说出口,他索性承认了:“我卖房子就算是为了我自己,那也为你们想过了,房子卖了,大伟娶上媳妇了,穗穗跟我们回乡下一起住,这样不好吗?”

穗穗爹竖起两个指头说:“十万呐!我再也不要过穷日子了。”

黄博不说话,他刚要开口,眼泪就往上涌,他有预感,娘一定不是故意丢下他和爹的,这里面一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路边的草被人踩出了水绿的痕迹,黄博觉得那就像她多灾多难的娘亲,都不忍心抬脚踩下去,好在山路已要结束了,前面就是进城的大马路,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难过又夹杂着些许兴奋。

穗穗娘说:“哎呀,老哥你又不是不知道,那黄博还小的时候不是经常照顾他,我那是把他当成自己的亲侄子嘞!”

“哎!知道了。”声音甜如甘泉,黄博像被人迷了魂一样,出神地望向楼上,虽然看不见人,但是能感觉到那尘埃被脚步声震起的舞蹈。

黄博跟她打哈哈:“说我阔气你爹也发那么大的火?到底说什么了?”

黄博等她连珠似泡得说完了,也没能插个话,心中恼怒。转身寻了个人群扎堆的地方挤了进去。

夜总会的老板叫周温,不是本省人,口音中还夹杂着陌生的乡音。肥肥胖胖的,满脸凹凸不平,人称“蛤蟆哥”

那时候,我怎么那么调皮呢?一抹红晕爬上到穗穗的粉腮。她不知道当时哪来那么大胆子,居然对黄博说:“喂,长大后我们成亲吧!”当时黄博一定吓傻了,他居然说:“好啊,等你长大了,你叫你爹上门提亲,我就嫁给你。”

穗穗爹虽然爱在外面惹事,但还知道疼媳妇。他见穗穗娘有些发怒了,也就止住了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