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着与看门大爷寒暄了一会儿,张彻走进了这所自己只念了三年的小学,一时心中也有些感慨。市一小从各方面来说,其实还比不上他上辈子的北溪小学,那里是百年老私塾,到处是绿化设置,从草间被孩子们跑出一条条路,到处是参天古树,上面遍布着攀爬过的痕迹,那时候洗头都不用买洗发水,去树上摘点皂角揉烂泡水就是最好的洗发水,夜晚的时候玩抓迷藏最有意思,既恐怖又新奇,教师宿舍的楼道间、绿植的草丛下,单杠爬梯上墙后的死角,可以躲藏的地方非常之多,对于当时的张彻来说,那样一所校园简直就是世界最大的迪士尼。

“往哪看呢!”

“这个人怎么了吗?”

“嗲就嗲呗,人家在嗲的年龄,你还要求好多哦?”堂姐张闵芸已经上高二了,是二伯家的孩子,这时候插话打趣道,从小自己这弟弟就跟小大人一样,讲究的东西不少。

张彻笑得很温暖,大声道,这时候的他,才有些像长辈面前的孩子。

张彻已经收拾起书包,站在教室门口了,余晖从他背后照过来,光芒万丈,背光的他的脸庞,却有些让人看不清楚。

吃了一个暗亏,张彻心里已经很恶意地在想怎么报复这个刚认识的美女班主任了,给你说我文娱很厉害你不听,以后就随便露两手,等你求我在节日时候上校园节目表演的时候,就知道了,哼哼哼哼。

他书包里没啥东西,只有一个小小的很古朴的陶制物,长得很窝窝头似的,跟檀木差不多的颜色,上面雕饰着一些简单的图画,还有“留念”两个稚拙的小字,他虽然在书法画画之余,也玩过刻过一些印章,但这样的字体,显然不是出自他手里。

昨天报名的时候,他练琴正在状态,谁也打搅不得,李思婷自己报名之后,给这小子也跑了一趟,今天早上由于初三的晨读时间管理得更严苛一点,所以走得也早,张彻晨跑回来,她刚好出门,吩咐他说给初一四班,位置在德育楼三楼。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太阳快落山了,就下决心说:“我要比太阳更快回家。”我狂奔回去,站在庭院里喘气的时候,看到太阳还露着半边脸,我高兴地跳起来。那一天我跑赢了太阳。以后我常做这样的游戏,有时和太阳赛跑,有时和西北风比赛,有时一个暑假的作业,我十天就做完了。那时我三年级,常把哥哥五年级的作业拿来做。

七岁归来一年级,小张彻规规矩矩,除了不认真听课、上课写小说练画画、课后潦草完成作业之外,他倒是没再像幼儿园那样逃课闹事儿了,也让王如意庆幸不已。在张兴国安心搞事业的同时,本该上三年级的张彻终于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又发惊人之语,他准备不读三年级,直接上六年级了,不过还好这回总算是好事儿,他妈也就冷眼旁观,托人给他调去了六年级,准备看他学又学不懂,被那些大孩子欺负后垂头丧气求自己的可怜模样。

但在这之前,完全可以利用它做一把事情。

敢跟煤二代动武?真是不耐烦活的。

“听说你又招了两个娘娘?”

小芷兰眼睛都瞪大了,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三岁的孩子,原本还以为暗地骂他两句,他也不知道,谁曾想他不但知道,还反嘴了一句,惊奇之中又不免小孩子心性上来,气愤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意思是你自己都不仁德,没脸说我。

小语霖笑嘻嘻的,什么看上去整理得最干净整洁,什么东西放在桌子最靠里不容易掉下去的东西,她都要去挪一挪碰一碰。

见张父走了,小语霖白了他一眼,哼哼道。

不知不觉,小张彻就离父亲稍微远了一点,靠近那个打毛线的中年女人身边,看她的主机是怎么控制这些电脑的。

躲过李思婷略带审视的观察目光,小张彻放了饭碗,就把王美嘉拉到房间里。随她怎么想,今天老妈把房间收拾出来了,总不至于赖着我一起睡了吧,小爷我惹不起,躲还躲不了么,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竖笛与口琴,其实都属于吹奏乐器,吹奏乐器在乐器中属于入门级别,最简单的一种,玩高深了那就另说。小张彻既然决定在音乐领域点几个技能点,尝试性走几步看看,当然要开始实施,作点功课了。与小本子上记录的歌词和配谱不同,他前世其实喜好的音乐,还有一大片是属于纯音乐分类的,这一类音乐多经典而难以模仿,但调子却最考验演奏水平。

“老大,你生气了啊?”

一个男孩子都不肯跟他玩了吗?倒也不是,还有个叫刘森的小胖墩眯眯眼不离不弃,说来也巧,刘森家也在民生路,只是跟他不在一个小院儿,别的孩子都委屈又畏惧地远去的时候,只有他坚定地继续做着张彻的小弟,在数次驱赶无果后,无奈小张彻也只有听之任之了。

他一边大笑,一边说着,就蹦到熬制大骨头汤料的师傅面前:“老板,那桌,给我加五块钱的牛肉过去!”

小张彻自己跑到厨房,拿出碗筷舀了一小碗汤圆,他的灵魂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但重回这个时期,身体却渐渐如普通孩子般,变得爱吃甜食起来,只是他快满六岁,也将要换牙了,需要节制,为了自己今后的一口好牙,小张彻也就没吃多少,喝了瓶牛奶又吞了个鸡蛋,就很饱很饱了。

让我说的也是你,不让我说的也是你,女人不讲道理的习惯,原来小时候就开始养成了。

摇头苦笑,张彻回到房间,推开门,却发现李思婷坐在椅子上望着夜空,怔怔地淌下泪珠儿来,月光之下,长长的睫毛翘起,大眼睛泪汪汪空洞着,呆呆愣愣出神。看她脸上满是泪痕的样子,已经是哭了好一小会儿了。

他该做啥还是做啥,从床头柜里拿出竖笛,又掏出小本本和圆珠笔,那本子上画着阿拉伯数字,类似简谱的样子,却十分粗朴,不成型。

当然,他被张彻看中,不止是这个原因,赵孟頫认为,“学书有二,一曰笔法,二曰字形。笔法弗精,虽善犹恶;字形弗妙,虽熟犹生。学书能解此,始可以语书也。”这理论张彻极为赞同,而他提出这个理论的重要原因,更是因为其本身书画双绝!完整地说,他被后世赞为书画诗印四绝,其绘画成就极高。他字子昂号松雪道人,被明人王世贞赞为:“文人画起自东坡,至松雪敞开大门。”能与旷古绝今的全才苏东坡并论,除了同样是全才的达芬奇,张彻就服他了。

“唔唔?!……”

张彻直感觉耳边有些暖暖痒痒的,也小声回应道:“是呀!不过没关系,去我房间里玩儿。”

九七九八年,市场秩序不完善,灰色地带到处都是,只要出来做生意,有个启动资金,在过程中不被人坑好好干,都能捞到金子。小张彻没有发话,只是静静听着长辈们的谈话,他相信以他们的社会资源和阅历,会比自己看得多很多。其实说到底重生有什么优势?无非是在大环境大势头下能看到前景,在重大事件上能记住机遇,在自己爱好的领域方面和身边的事情有些许记忆,当然,这些优势也不小了,但具体微观到怎样做一门生意,没有相关经历,没有老练的社会经验,只是仗着重生就去做,多半是要亏得血本无归的。

她的声音略有些嘶哑,应该是哭过很久后的影响,也不掩娇脆本音,张彻斜过脑袋去看她,小妮子穿着一身清凉的淡黄小衣,肤色白皙娇嫩,再看五官,大眼睛微微红肿,依然水灵,小巧的鼻子,一撇的小唇,淡淡的眉毛,说不上多么乖巧,也是很可人的了,在他那帮妃子中,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哼,就是,要关心我的成长,大人又怎么样,我讲道理讲不过你们,就说人家刘妈也这样说,看你们还怎么说!”小张彻在后面,一副认同的忿忿样子,一边跺着脚,就要雄纠纠气昂昂回家去讲道理。

小张彻撇撇嘴,天知道他有多无聊,总算是找到消遣了。扑到书上后他就抱着不肯撒手,在大人的视线里他还得装着撕一撕,抹点口水上去,自已一个人的时候就赶紧看个两三页,以打发无聊,这么厚的一本,够得他看的。

他一边念着,一边在本子上轻划,釉色纯黑漂亮的钢笔几个来回,一排潇洒漂亮的钢笔字就出现在纸上,翻边飘逸,而脊骨极正。

明天去医院做胃镜,今天只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