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卫绾,御史大夫直不疑是天子一手提拔的新臣,虽然位列三公却没有掌控朝政的能耐,朝中有列侯们偷偷扯后腿,朝外还要担心诸侯王们的反应,两位朝政的掌控者自己也拿捏不定主意。

曹时快步走上前轻轻搂住她的柳腰,察觉到她的身体下意识的往回一缩,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带着无限怜爱的目光望过去,轻吻脸颊舔舐掉她流下的两行清泪,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细君可还记得那首《上邪》里怎么唱的?”

“斩首五百级,自损四百六十人,我说这损失很大。”缯隰挠挠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杀!”

“俺要匈奴人的脑袋,谁也别跟俺抢!”

跟在身旁的卫青眼神格外好,大喊道:“君侯猎得野猪一只!”

窥一斑而知全豹,曹时的造纸术并非等闲人家献上几个新奇好玩的事物哄太后开心,一高一低两种新纸的作用和意义也从简单的玩赏器物上升到更高的层次,昂贵的桑皮纸可以用于官府贵胄们的公文信纸,廉价的竹纸是黔首百姓们也能使用的起。

就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堂邑侯府里进出的人除了自家人之外,只有隆虑侯府的奴仆最引人注意,那奴仆巧合的就是隆虑侯的心腹,审问当日侯府里的下人排除嫌疑人,确定隆虑侯的家奴嫌疑最大。

“是啊,只有咱们这些列侯世子,还有名声不彰的小列侯才会到三楼,你看那天井下面多热闹。”缯隰还在搜索这曹时是何许人也,听到提问就指着楼下笑了几声,三层酒楼内部有一个中空的大天井,从楼上可以看到楼下正中间的位置。

“君侯可不能这么算,自先秦以来各国长期缺铜少钱,所以赤金价贵,而黄金价贱,且列侯没有只靠衣食租税吃饭的,列侯们通常有自家商队,开山挖矿,还会把钱拿出来贳贷行贾。”

训练的日子枯燥而乏味,幸好商队的待遇优厚不愁吃喝,依照侯府里的制度每个战丁可享受三餐待遇,顿顿见荤腥餐餐能吃饱也挺不错,总好过马邑街市上面黄肌肉的其他商队,那些倒霉鬼要么是被抢了货物忍饥挨饿,要么是做生意被坑的血本无归。

“妾阳信拜见父皇。”

这次觐见有皇后诏命在身,但阳信公主却领着曹时向长信宫的方向去,想来椒房殿以及永巷是皇宫里的禁区也是去不得的,两个引路的宦官低着脑袋闷声不吭的走在前面,直到登上长信宫的三十六级台阶才躬身行礼退下。

京师长安城外平阳侯府,听着侯府的仆役口述朝堂上的巨大变动,曹时被惊出一身的冷汗,当日酒宴上他只写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十二个字,完全是出于对周亚夫的同情与无奈,有感而发随手写下来几个字。

这老头叫共喜,典型的楚人姓氏,当年高皇帝平天下后留下的汉军种子,当初年纪小家里人死光了,就干脆接受天子授予的上田二百余亩在关中扎根住下,汉惠帝年间被少府征辟为管理皇庄的二百石小吏,老人家在关中干了四十多年直到这皇庄被赐予阳信公主就随着转过来,他年纪大了也就卸任住在公主府的庄子里颐养天年。

苦口婆心的解释原理,匠人们为难地说道:“保持重心却是要务,打造床榻案几若找不准重心也立不住,只是悬挂之物闻所未闻,担心车轴断裂不如将这车轴制作的粗壮些,想必是可以抵挡重心不平。”

赵禹楞了一下盯着曹时怔忡好半天,完全没想到平阳侯竟有如此缜密的思维,昨日他在御史府接到御史中丞的命令,就马不停蹄的赶到堂邑侯府检查死者伤情,又走访东市的商人遍寻一圈没有得到想要的确凿证据,当时他也有些迟疑不定下意识认为不太正常,现在回想起来当真有不少漏洞。

“君侯不好啦!御史赵禹带着人要找君侯问话,人已经到侯府前院了。”

同样的话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周亚夫比他父亲周勃要硬气的多,要以头触墙宁愿一死也绝不感受欺凌侮辱,仿佛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的豪杰。

御婢们知道公主与君侯心地好,窃笑着放下帷幕退了下去,见婢女们退下去转脸又是那双手探过来,阳信公主羞恼地拍开大手,气呼呼地说道:“君子还没回答妾,为什么还要买渭河南边的那块地呢?为什么不愿意住在京师里?”

“我汉家儿郎尚武,匈奴人是让人敬重的武士,这样的人被一个卑贱的奴婢侮辱,应该治这个奴婢不敬重罪,褒奖匈奴人的坚持。”孙起抱着长剑罕见的开口说话,他是说匈奴人的做法没有错,区别只是当场杀掉还是事后杀掉,汉家重刑罚严苛养成了无人敢轻易犯错的习惯。

“两千多件,纯利润二十三万七千,竟然有这么多?”曹时放下铁壶狐疑地抬起头,他还记得在平阳县时近三千件铁器纯利润只有十三万,每批运到京师的只有这个数目的领头,积少成多竟然仍有这么大的利润。

“那我就戳破这个谎言让天子难堪!”周复瞪大双眼眼中腾腾的火焰冒起来。

樊它广满意地赞叹道:“少上造不愧是绛侯之裔礼仪传家,知礼秉节不让鼎食之家。”

一片轻薄的纸张左右一拉就破成两截,中间藕断丝连破成好几段缓缓飘落,曹时的表情不太好看,丝絮纸匠人们哀叹一声垂头丧气地捡起破开的飞絮,辛苦几天的一批新纸又成了废料,参与制作的每个人都很沮丧。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尘气,夫妻二人携手游览侯府的亭台楼院聊起各自的经历,比起自己规规矩矩一板一眼的生活,曹时在平阳侯国的故事更吸引她的注意。

那个男子当然是首当其冲的出气筒,被周胜之打个鼻青脸肿差点破了相,那人也就此恨上绛侯周胜之,于是那名男子就在养好伤之后借着蛊惑身心的手段,摇唇鼓舌说动绛邑公主给周胜之带一顶更大更难看的帽子。

“嗯,我也正有此意。”卫君孺若有所思地看着妹妹卫子夫,小小年纪活泼可爱相貌也是侯府里出了名的俊俏,侯府里好几户人家已经瞄上娇俏的三妹,更让她意外的是三妹蕙质兰心每每点到着重处,便是她也要思虑许久才会想得到。

直到陈叔的身影渐渐远去,樊它广抬起头轻声说道:“君侯真的要让陈掌去边郡吗?最近几天陈叔的心情很低落,想来应是舍不得陈掌到那么遥远而危险的地方,不如君侯给一份恩典让陈掌留在侯国陪伴陈叔安度晚年。”

曹时闻声抬起头,打量着行礼的少年官吏也忍不住犯嘀咕:“这小子就是霍去病的亲爹,看起来年岁也只比我稍大一些,让他做侯国丞到底靠不靠谱?万一拔苗助长让他惹出大篓子,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召孟拎起水壶试着为妻子斟满茶水,又端起滚烫的陶杯闻了闻茶香,试着轻轻啜吸一口,欢喜地说道:“小巧的铁制水壶,还有这不知名的荼叶是好买卖,君侯打算将此二物贩卖于匈奴人吗?”

但这二人又没有商鞅治国的功绩,而且汉承秦制继承了商鞅的法制主体结构,因而在当代学术界就喜欢揪住张仪苏秦大骂,于是这两人就沦为百家唾骂的典型小丑。

“那些商贾们谈的怎么样?有没有价格比较吸引人的方案?”

批判渐渐的向更深层次进发,周阳由深切的感觉到事情闹的太大,果断转过身向曹时顿首行礼:“吾有一事相告于君侯,前几日某遇到丁回求见,言及君侯府内暗藏兵甲图谋造反,还说君侯府中购买铁料是为打造兵器勾结匈奴,某不信,丁回言之凿凿不得不信,因此某为赴酒宴携带郡国精兵四十五人,连同这丁回二十名差役前来侯府是为捉拿君侯。”

“齐人主父偃,所学为……”中年书生略作迟疑说道:“纵横家。”

行进半里,前方的士卒突然减速,原因是道路被一行车架给拦住,周阳由策马向前看到太守府的马车心中一惊:“申屠公怎么来了?昨日他还说要请假一日去赴大宴,难不成这大宴是平阳侯请的?”

不妙的的是郡治大权被太守申屠公牢牢把持,此人是故安侯申屠去病的兄弟,祖父申屠嘉曾在河东担任过郡守,所以在郡内有大把的人脉运使,在位二年来已经把河东郡经营的水泼不进,大大超出中尉宁成为他做的布置,履职都尉半年来诸事不顺只捞来大猫小猫两三只,且距离亲信党羽还很遥远。

胡遂如蒙大赦,狼狈的逃出去。

饱餐一顿出乎意料的提高了侯府家吏们对曹时的认可度,此前十年童稚的曹时木讷怯懦,守孝三年也是中规中矩不见先代的勇猛果决,借这次的聚餐让侯府上下认识到君侯的力量,让人吃饱饭也是种能力。

用品德高尚的定姜来形容脏兮兮的婢女,樊它广在心中忍不住惊讶:“君侯竟会对粗使婢女如此礼遇,难道这个女子真的有这样贤德吗?”

三春本来摸起扫把想跟着卫君孺一起扫地,被陈掌瞪了一眼顿时不高兴的丢下扫把:“陈掌,你别以为我就怕你,就你那点小心思还逃不过我的眼睛,信不信你今天给我脸色看,明天我就让侯府里都知道你那点破事?”

“我听说京师风传天子要对条侯下手,如今列侯人心惶惶朝政不安,重臣无心理政翘首盼望天子回转心思,君侯做出引人非议的举动会被御史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