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身边其他的丫鬟已经习惯大爷每到冬天的折腾。紫鹃倒是暗中惊讶了一番,她见给黛玉做的皮领子披风等,都是上好的整皮子,毛色也是极好,一看便知极珍贵的东西。这些原贾府中的姑娘也不曾有这么多,姑娘这才一个冬日,大爷便送了这么些来。林府上虽无贾府繁华,这用度吃穿上,倒是半点不显落魄,有些地方竟是比贾府还要尊贵呢。

“都是一家子人,很不必讲究这些规矩,你们年轻要玩闹什么,不必顾忌我这老婆子,我且看着便是,”贾母笑看着王夫人替自己布菜后,便让其他小辈随性着来便是。

听了黛玉这话,如意哪还会不明白,点头便把帖子收了回去。紫鹃进府这些日子,看的听的也多了起来,只当做没有听见,埋头在一边绣着荷包。

把瑕珏引入这个圈子的是林如海同窗好友之子张坊,字子书,此人性子温和,其父张执是礼部尚书,与林如海同年考科举,林如海为探花,张执为二甲传胪,两人交情不错。礼部尚书这个位置不易开罪人,又是个美差,所以张子书在这个圈子倒也算吃得开。

到了林如海书房,瑕珏见林如海面上虽没有喜色,但是也不见忧色,便知道这次进京至少不是因皇上猜忌才为之,只是没做巡盐御史有实权。

“二老爷回来了。”

“自是不敢忘记琏二嫂子的,”瑕珏心下感慨,王熙凤这个女人虽有人说她过于算计,但是若她能身为男儿,在朝堂之上不定能闯出一片天来。这红楼中的女儿各有千秋,男儿却显得懦弱无能了。

幸好他被放任到扬州这么些年,不曾参与过皇子间的争斗,往日与京中同僚也偶有书信来往,并未听闻京中有何大事。这么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他也放下了些心思,若是去京城,对珏哥儿日后在官场的展,以及玉儿往后的婚事,都有好处。

练了大半个时辰,瑕珏甩了甩有些酸软的手腕,看天气好,便叫小厮去马房备马,带着两个小厮打马散心去也。

王熙凤猜测老太太是想到了宝玉被逼着读书的情景,便笑着道:“老祖宗您可别气,我可是听说珏哥儿什么文武双全,面若无瑕玉,举止有度。刚才来时,我家二爷还不住的夸他,说不知有多少人家想让把女儿嫁给他。林姑爷是个探花,珏哥儿定会是个不俗的,没准过些日子,老祖宗您还要多个探花外孙呢。”

屋里传来黛玉的柔柔的声音,“谁曾说替你做的,没得往脸上贴了金去?”话中却是带着丝丝笑意。

旁边的丫鬟笑盈盈的替他打起帘子,瞧着屋内姑娘手里正拿着给大爷绣的荷包,偷偷笑着把帘子放下了。

黛玉坐在窗边,旁边还坐着紫鹃与如意,见到林瑕珏进来,三人都站起了身,黛玉亲手替瑕珏倒了一杯热参茶,塞到他手上后才道:“今日有了力气,便到我这捣乱了,可曾用了食?”

“妹妹别担心,我方才用了肉羹才来的,”瑕珏笑着喝了一口参茶,便闹着要看黛玉给他绣得的荷包,黛玉偏是不给,两兄妹笑闹着正高兴,这时一个丫鬟进了来,跪在二人面前道:“大爷,姑娘,方才林管家找我带话来,说是宁国府蓉大奶奶没了。”

两人当下便愣住了,瑕珏是在想宁国府蓉大奶奶是谁,黛玉却是可惜秦可卿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她虽不曾与宁国府那位蓉大奶奶多亲近,但是那位蓉大奶奶确是个美貌柔情女子,只这般就去了,实在可惜。

“这蓉大奶奶可是秦氏贾蓉之妻?”瑕珏细细想了半天,猜想丫鬟口中的蓉大奶奶便是秦可卿了,不由得皱了皱眉,这秦可卿似与公公贾珍不清不楚?别说封建时代,就连风气开放的二十一世界,这种事情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贾府当真是污浊之地了。

“知道了,”瑕珏想到这,点了点头,林家与荣国府虽是姻亲关系,但是与宁国府便隔着远了,便道,“你且下去吧。”转头见黛玉神情有悲戚之意,“妹妹可是为秦氏伤悲?”

黛玉当下点头,“这秦氏我曾见过的,是个难得的女子。”

瑕珏闻言便劝道,“人来这世上走一遭,总归要去的,你又怎知她是哭着走还是笑着去?”

听到瑕珏此言,黛玉又想起宁国府平日的作为,竟是觉得,这般干干净净的去也是好的,想到此处,她心下的难过稍减,想了想便道,“哥哥此言甚是有礼,倒是我想岔了,即使如此,我们按规矩送礼便是。”

如今黛玉学着当家,送礼凑份子之事,也不是男人该多管的,瑕珏见黛玉把这些关系分得很清,也便不多言,与她说起其他的事情来。

从黛玉房里出来,瑕珏低头细细思索,原著中秦可卿病逝的时候,似乎没有黛玉出场,那时候黛玉可能是回了扬州。红楼原著中,好多时间上模糊不清,加之他有些事情已经记不清,所以秦可卿是不是如原著中那个时候病逝,他根本就不知道。

其实过于纠结红楼中的剧情,根本就没有意义,毕竟现在他身边每一个人都是真实的,不是中的人物,他现在过于纠结那些故事情节,倒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左右红楼原著本就没有结局,他想要得出一个命运答案,也给不了他。

这么一想,瑕珏也不纠结了,当下打马逛铺子庄子去,别人的东西他不感兴趣,林家的东西他还是要好好管着的。

出了林府,刚逛了林家的几家铺子,就遇到了好友张坊,瑕珏骑在马上拱手道:“子书,今日竟是碰巧了,不若一起去翡翠楼吃茶?”

张坊见瑕珏神清气爽,似乎不像其他举子整日在家中担忧会试成绩,便让马儿与他并行,“好些日子不见,昨日我们几个还说你会试结束,不定要休息好几天,怎么今日便出来了?”

“左右府上无事,外有父亲,家有妹妹,我便只能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瑕珏笑着一勒马缰,让马儿慢慢前行,以免伤到行人,“明日我便请大家一起聚聚吃茶,就在翡翠楼可好?”

“我是没意见的,温故想来也高兴掏你的荷包来用,”几位公子中,张坊和刘兆安与林瑕珏最为亲近,所以也最爱取笑瑕珏,三人聚在一起,那便是臭味相投。张坊性子温和,刘兆安性子偏傲,却是讲礼,而瑕珏表面一排君子作风,但是若是算计起人来,那便是焉儿坏,又爱美食,三人凑在一块,性子互补,倒是臭味相投了。

到了翡翠楼,两人找了一个雅间,品茶闲聊,倒也惬意。

“我刚才从宁国府经过,见门口挂起了白灯笼,府上有人去了么?”张坊心下暗想,听闻宁国府的贾敬爱吃那劳什子金丹,该不会是吃错了东西,一脚归了西去?

“刚才出府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宁国府的蓉大奶奶去了,”瑕珏放下茶盏,叹口气道,“林府与宁国府并不曾有什么来往,只听说秦氏蓉奶奶还很年轻,芳华正好的年纪,竟是这般去了。”

“原来如此,”张坊恍然道,“我今日听闻宁国府里给贾蓉捐官,原是想让这位奶奶体面葬了去,宁国府待这位蓉大奶奶倒是难得。”

瑕珏心下想,只怕不是难得,而是难看了,那贾珍与秦可卿之间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本该藏着掩着,这贾珍竟是这般大张旗鼓来,竟是不担心别人看出什么。

贾府的人,好日子过得太久,脑子都快动不了了。

张坊见瑕珏面上似有几分漫不经心,料想这中间只怕还有别的什么事,所以也便不问,转而道,“昨日我听身边的小厮说,贡院外可是有不少考生被抬出来的,我看你的样子,倒不见瘦一星半点。”

“当然,我文武双全么,”瑕珏端起茶盏,笑得一脸温和,如果没有人听到他的话,一眼瞧去,当真是君子如玉。

“真该让那些称赞你的人听听你这些话,”张坊摇头叹息,“我父亲还说你行事有度,不骄不躁,懂事能干,可见是被你蒙蔽了。”

瑕珏得意一笑,“伯父果真高见。”

张坊彻底无言。

瑕珏望向楼下,一辆由几个大汉护着的马车行过,他眯了眯眼,莫名觉得这个毫无特色的马车有些眼熟,细细思索后无果,又觉得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转头便忘了。

只见那马车临近翡翠楼时,度缓了下来,最后悠悠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