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说你整日惦记着新奇玩意儿作甚,原是惦记着妹妹,”宝钗温和一笑,抬头看向黛玉,“今日见到妹妹,实是让人欢喜,林大爷又是有才学的,不如今日咱们来行个酒令?”

黛玉素来心细,自搬进林府里大半月来,父亲与贾家来往并不亲密,恰她又听闻过贾家一些所为,虽心中挂念外祖母与园中的姐妹,但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这点心思引得父亲在官场上有什么不妥,便放下帖子道:“哥哥可在府中?”

话说这一日,瑕珏看书烦闷,恰好收到友人帖子,说是在翡翠楼有聚会,便换了衣服,带着小厮打马往翡翠楼赶去。

“回大爷,老爷已经从宫里回来了,在书房里等着大爷你与姑娘呢。”吉福把马鞭接到怀里,笑嘻嘻的迎着瑕珏进了府,“大爷等下可要沐浴,我去叫下面的人备着?”他是知道大爷习惯的,喜爱美食,又爱干净,就连大冷的天儿,每日也是要沐浴的,他这个做贴身小厮的都已经习惯了。

宝玉见到贾政,白着脸见礼后,便一点声也不敢出了。

“你怕是不认识,这是你琏二哥家的,咱们家的凤辣子,你别跟她客气,”贾母见王熙凤进来,面上的笑意不见,又见她身后好几个丫鬟,手里都捧着好几个礼品盒子,想来就是珏哥儿带来的礼物了。

林瑕珏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中午,身上已经没有奇怪的味道,想必昨日自己睡得太死,被小厮伺候着沐浴更衣也不知晓。

这里的皇族姓氏比较少见,竟是为井。国称晋,至于帝王的姓名,普通百姓自然无从得知。而这朝中的制度,以及民生百态,倒是有些像是明清的结合。元朝灭亡后,大晋朝建立,如今帝传四代,民情稳定,尚算繁荣。

林家长子瑕珏满月时,林如海便取名璋珏,可是这孩子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四处求医也不成,到了后来竟是昏迷不醒,滴水不进。

“姑娘若愿意,我整日来也使得,就怕姑娘是要嫌我烦的,”绿袄笑着回答。

“如意你且瞧瞧她这嘴,可是我说得的,”黛玉笑着伸手点了点绿袄额头,又道,“这外面还下着雪呢,这会走来可别受了寒。”

“知道姑娘是心疼我们呢,”绿袄笑着道,“大爷今日有事要出门,便差我来问问,姑娘可是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大爷便给你买回来。”

“倒也没什么东西要的,”黛玉起身,推开窗看了眼积着雪的院子,雪顺着空隙飘了进来,她受不得寒只好又关上窗,“雪这么大,叫大爷穿厚实些,你让他带上暖手炉再出去,若他不肯,你告诉我便是。”

“有姑娘这话,我们便不愁大爷不肯了,”绿袄忙着去回话,便也不再多说,急匆匆的出去了。

黛玉看着手中绣得快好的荷包,面上带了些笑意,又埋头绣了起来。

雪中漫步浪漫吗?瑕珏可以肯定的说,这简直就是折腾人。因积雪成冰,又怕路打滑,骑着马只能慢腾腾的前行,这大冬天的风刮着脸,那是说不出的难受。

原本他也不想出门的,这下雪的天气,在家里涮鹿肉火锅多好,非要出来遭这份罪。他这是没有办法,铺子里一个掌柜上个月病重,只好新雇了一个掌柜,谁知这个掌柜在账本中动手脚,被他查了出来,今天他亲自重新挑了一个掌柜,原本出门的时候还好,哪知从铺子里出来,原本小雪已经变成鹅毛大雪。

虽是京城,但是这种大雪天气,道上也少了很多人,瑕珏一手撑着伞,一手拉着缰绳,觉得自己呵的气都能结成冰,就在这个当头,只听噗通一声,他抬头看去,就见离他几步远的雪地上,趴着一个人,因为雪太厚,还砸出一个浅浅的坑出来。

瑕珏愣了一愣,就见这个穿着皮裘的人刚爬起来,脚下一滑,又趴了回去,摔得满身是雪。他见摔跤之人身形像是年轻的男子,又见摔得狼狈,忍着笑翻身下马,走到此人面前,伸出一只手,“雪地滑,公子请小心。”

趴在地上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

此人虽摔得狼狈,但是这一番动作却做得极其风流自然,瑕珏又见他身上的狐裘不是普通人能穿得的,便知此人必是哪家尊贵子弟。

其实走近了看,瑕珏才现此人应该已经比自己大上几岁,皮肤被冻得有些红,狐裘上也沾了不少的雪,即使这样,仍旧不显半分狼狈,倒是说不出的贵气。

“多谢这位公子相助,”被人看到自己摔得狼狈,此人倒是显得很大方,只看了瑕珏一眼,便出言道谢。

“公子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瑕珏见他这番仪态,便想当真是一辈富,暴户。三辈富,出贵族。五辈富,即使破衣也不俗。这人倒是从骨子里带出的风度了。顺手把伞移了一半到此人头顶,林瑕珏便见到身后铺子里跑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因跑得太急,在雪里打了个滚,几乎是连滚带爬到了这个银色狐裘公子身边。

“公、公子,您没事吧,”其中一个小心翼翼拍去狐裘公子身上的雪粒子,另外一个又小心翼翼的撑开伞举了过来,而狐裘公子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

瑕珏见状,便退后两步,把伞移到自己头上,身后的吉福接过伞,撑在瑕珏头顶,小心看了眼对面那位一看便知不凡的狐裘公子。唔…不过再不凡的人,走路不小心也是要摔跤的。

“既然公子小厮已到,在下便告辞了,”瑕珏见此人性子并不是爱言谈之人,想着自己刚才又不厚道的看了人家热闹,于是还是体贴的表示离开。

“请,”狐裘公子扫了他一眼,微微作揖,“再会。”

瑕珏翻身上马时想,这人其实还是介意的吧,不然这作揖的动作怎么做得如此别扭?不过这人刚才摔到自己马前,算不算是五体投地?

想了想,又把出门前绿袄强让自己带上的暖手炉让吉福给了狐裘公子,这雪弄在身上,待化了可就有得受了,反正这暖手炉他带上也没有用它,还不如做个顺手人情,给这个在雪地里五体投地两次的人,看这公子哥也是精贵的,冻出什么毛病来也可惜。

打着马儿离开时,瑕珏喜滋滋的想,终于把那不爷们的暖手炉给送出去了。

时间很快就到大年三十,黛玉因到自己家过年,也放开了不少,一家虽只有三人,但也算过了一个好年。当天晚上兄妹俩守岁,还在林如海处得了荷包。对此年近十四的瑕珏表示,银子这东西越多越好,拿他老子的压岁钱,他没有不好意思。

不过当天晚上,林家还是得到了一次皇恩浩荡,那就是皇帝赏了他家一盘御菜,菜送到林家的时候已经凉透了,不过瑕珏还是看到林如海激动得连眼角都上扬了不少。

瑕珏心想,这做皇帝的也不容易,只怕吃年夜饭的时候,脑子里就在想,这盘菜要给谁,那盘又要给谁。这做官的也不容易,大过年的还要打听谁家得了这玩意儿,谁家去年得了,今年却没有。

这菜林如海自然是舍不得吃的,最后是上了香,敬到了祖宗牌位前。瑕珏跟着林如海磕头的时候,顺便瞥了眼那已经凉透的菜,心里安心了不少。

皇帝此举,至少表示对林家是信任的,林家即使不是最受恩宠的,但至少也不是皇帝心上想要拔去的刺。

年前林家已经往林家祖族送了不少年礼过去,瑕珏也趁机打听了林家族人平日作为,得到的答案让他很是松了一口气。原来林家人都偏爱舞文弄墨,所以祖族的人虽不爱走科举之路,但也只是吟诗作画,并不做欺压乡邻之事,平日里也与人为善,又居于山林,以至于在当地的名声倒是颇佳。

没有猪一样的队友拖后腿,这让瑕珏非常的放心。年后林如海又与同僚之间年礼来往。瑕珏平日里交好的公子也邀了他到府上吃酒品茶,黛玉也与几位姑娘有了些交情。

这些姑娘也是他交好公子们的姐妹,与黛玉有些喜好倒是相同。只因彼此都是女儿家,不好多出门,所以平日便是差人互相送些女儿家之间的荷包手帕之类。他身为男子,自然不好插手这些事情,只高兴黛玉有了交好的人。

年后他陪黛玉的时日便少了起来,马上就要会试了,他还要多了解一些皇家的忌讳以及温习一下书本,与他交好的公子也知道他要参加会试,所以也无人扰他,很快会试的日期便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