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因为头部受伤,中途吐了好几次,怀了孕的女人似的,一阵阵的干呕,搜肠刮肚的将胃里那点好东西倒了个干净。因为他还打着针,郑哲一见他从病房里直冲出来,便收起手机跟上去,接过吊瓶高举着跟在顾铭后头跑进了卫生间,等顾铭吐完了再出来,又将吊瓶还给他,顾铭自个儿上病房里头呆着。

然而郑哲没功夫搭理他,他现自打他开始做了生意,这运气就挡不住似地,干什么什么顺。

顾铭额头冒汗,他将棍子往旁边一扔,当啷一声,而他却没走,只是蹲下来盯着大伟的眼睛,并微微的张了嘴,他刚才吃了一颗糖,现在呼在大伟脸上的气儿都是甜的,带着香,掺在血腥味里的香。

这就仿佛是一个人喝了一种酒,醉了,吐的不省人事,难受的恨不得此生都绕道走,可回头看见了依旧流连忘返,也非要骗自己嘴里的口水是反酸水,但其实心里还是明白的。

张春天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但还是又赞叹了一下:“哎呀你这个小细腰啊……”

这不今天在吴江舟在香格里拉介绍一个本地的管业生产商给郑哲认识,请客照例是生猛海鲜,还要了一些胡不溜秋的蘑菇,叫什么松露,一股土腥味,难吃至极,却价格不菲,几个人推杯换盏三个小时,吴江舟喝的高了,老毛病又开始犯。

郑言被砸的眼眶泛红,他捂着鼻子后退两步,正好撞在张春天怀里,还顺便踩了张春天的脚,他泪水簌簌而下:半晌都睁不开眼:“你够狠,竟然使出鼻酸儿这种下流招数……”

郑哲不能认同。

然而郑哲想的很明白,他才不想跟花钱给他的同学买成长经历,他有他自己的算盘,他很快通过他同学就认识了一个叫吴江舟的男的,此人祖籍河南,在本地有家钢材厂,经营不错,黑白两道都认识些人,两人一起玩牌变熟,蒸过几次桑拿觉得很投机,便整天一起玩了。

但郑哲在这方便却不太像他,至少眼下郑哲没有他那种奸准的眼光和独到老辣的决策力,同时郑德昌虽然有想法,也没有从国企辞职的胆量,他衡量再三,认为自己只适合做幕后,所以他像个腐朽的老师爷,操纵着,教导着年轻人如何东征西站,郑德昌认为只盯着眼下这一点小生意是不行的,近些年很多国企效益越的差,连接倒闭,不能指望一辈子靠这样的企业吃饭,应该把目光放到效益更好的国企,长久都不会衰败又有巨大需求的国企。

他当年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想回家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郑哲僵在原地,任怀里的顾铭踢打不休,始终如铜铸铁浇在原地似的,纹丝不动。

郑哲长叹口气:“那你跟张春天一起走行么,别现在走,我保证你在这儿的日子我都离你远远的。”

买了一个星期后,郑哲想起存折的事了。

本来错在顾铭,可他却犯了更大的错,比顾铭错的还厉害,所以他没资格骂顾铭了,甚至都应该给顾铭道歉。然而郑哲还是觉得委屈,觉得有必要把这事跟顾铭说一说,好中和一下他犯的错,两边一抵消,郑哲就感觉自己似乎没那么可恶了,从十分可恶变成有点可恶了。

但他这么摸顾铭,顾铭还是很难受的,于是便三番两次的拿走郑哲的手:“别闹。”

喝了酒的人总是话多,肖亮看郑哲蔫头耷拉脑的就拿筷子敲他的头:“你干嘛呢?傻了?还是有心事?有事跟大哥说,现在也就剩下咱哥俩能说说话了,驴儿太小,我跟他聊不到一起去。”

“这怎么好问?这不是给人家添麻烦么?警察肯定盯上他了,你可不能私下给他打电话啊,那就前功尽弃了。”

两人面对着一排排的钢管铁板,因为这个厂子倒闭了,生产的铁板长期露天堆放,全都生了一层红锈。

“我笑不出来,有什么好笑的?”

不过郑哲是非常抗揍的,他晃悠了一下,抬手抓住再次挥下来的木棍,极快的踹在那人胸口上,用力之狠,直把人踹的躺倒下去。

郑哲不知道该安慰她什么,这很正常,现在到处都是这样的下岗职工,他妈下岗了他也不太意外。

艾金睨他一眼:“你怎么不呛死呢?”

顾铭喝光了汤,放下碗筷,置若罔闻。

郑哲这个夏天被晒的油亮油亮的,精健的肌肉布一层热出来的细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刚剃了头,整个人显得精神了许多,脸却不怎么精神。

顾铭看他态度很好,也不想找茬:“我这么大个人了,也不能总让你养着吧。”

郑哲把脸养好了后,便急火火的回家去看顾铭,结果推开门,屋里冷锅冷灶的,顾铭根本就不在家。

“你喜欢?你要是跟正常孩子的喜好一样我也不拦着你,正常孩子哪有年纪轻轻就不上学喜欢玩刀玩枪的?我这是把你往正道儿上带呢,你知道点好歹行么?”

顾铭忽然想起来:“你还欠我一根红肠。”

“那就是你没事?”

郑哲总是时不时的有种危机意识,他很怕警察,更怕杀人,对于刀子的运用他从来都是只用到那几厘米的刀尖,再深了他从来不敢往里扎,他希望自己战无不胜,但不希望自己杀无不赦,他只是想迫切的证明自己,并不想迅的毁掉自己。

郑哲回过神:“我要这个干什么?”

“知道你为什么挨打么?”

肖亮有些孤独的站在一边,听大家热火朝天的说了一堆臭氧层子,没一句有用的,也觉得烦不胜烦,好在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赶忙起身:“行了,都别说了,出吧。”

郑哲把手掌伸到顾铭面前:“不信你这回打我试试,你出拳打。”

吼完了也就没动静了,翻个身继续睡。

“你说让我打的,我打了你还跟我生气,你这人……”

“你都听见了还问我,你什么意思嘛,”艾金从兜里掏出个小圆镜,开始左右脸的照,“好啦好啦,别跟哥哥生气,要不哥哥亲亲你?”

吃饭的人有了感应,俩人对视片刻,郑哲横着心把筷子往桌面上一放:“你自己吃,我有事出去一趟,一会回来。”

王达吹家就在前面街边,郑哲跟了几天才找到这个地方,不过他没想单独行动,他只是远远的看着,脸上恹恹的,没精打采的将这地方的每一个路口在心里过的烂熟。

说完他凑到张春天面前,将自己的头撩起来,侧过头,展示他际线那边的伤疤:“你看看,看看,我媳妇干的,就这样你说我敢出去嫖么?我出去嫖她不阉了我!”

张春天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又害怕似的望后一退:“哎呦喂,这够深的啊,这怎么弄的这……”

“那娘们嫌我捶了她胸口一下,了疯似的,直接把花瓶扔我头上了……

“吴总,那你这伤的不冤,你哪能打女人呢,也不怪人家揍你……”

吴江舟不能认同,言语间简直有点激烈了:“老子那算打么?再说她这么揍我,我凭什么不能捶她?”说到这里吴江舟又忽然想起来似的,一把搂过旁边的郑哲:“这哥们就不打,我跟你说啊,我们郑总小时候找过一个对象……”

吴江舟搂住的人骤然呛飞了嘴里的烟。

郑哲整个人剧烈的咳,都顾不得拍掉在身上的火星,而是直接去捂吴江舟的嘴:“咳咳咳……老吴……咳咳咳……行了行了……”

吴江舟喝嗨了正说在兴头上,那哪能就这么打住,他拿掉郑哲的手,额跳青筋的跟张春天吹牛:“他那小对象说是天天揍他,那,手段相当狠毒了,但我们郑总是时代好男人啊,打不还手!就算是动手,也是阻止她不打他?你能做到么?”

张春天听的双目圆睁:“我做不到。”

顾铭放下筷子,他本来就有些怀疑,这会看见郑哲的反应就更怀疑了。

吴江舟好容易找到一个话题,越说越激动:“我跟你说,我也做不到,但这还不是最让我佩服的!你知道他最让我佩服的是什么么?”

“最让你佩服的是什么?”

郑哲耳根子都红了,他甚至有了想流泪的冲动:“行了行了!不值得一提!喝酒喝酒……哎,对,吴江舟,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刘总了?我跟你说,他干了一件你想都想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