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常在倒是一直龟缩在承乾宫养胎,眼瞧着倒是滋润得很,原本有些纤弱的身子变得丰腴,还跟一旁的宁常在、永常在说说笑笑的。自从武常在被贬为庶人并打入冷宫之后,那常在在宫里的日子就不太好过了。她跟武常在一样都是养心殿宫女出身,出了个收买皇帝身边的人打探消息的武氏,她也就被乾隆忌惮着,再也不复从前圣宠的状况。

“说到底你跟她也是旧相识,要去看看她吗?”敏宁可是记得兰蕙说过,她跟瑞贵人是自小就认识的,所以有此一问。

“阿弥陀佛,那就好。”太后念了几声佛,“听太医说这饮食上是要多多忌口的,你一定要让人盯紧些才是。”

“那些个刺客都是埋伏在皇阿玛必经的园林里,我跟皇玛嬷还有皇额娘都留在行宫,所以没事。”敏宁略略说起了这回刺杀事件,“好在现得早,那些歹徒都一一落网,只可惜白莲教的圣女依然外逃。”

“也好,出门这一趟生太多事儿,哀家年纪也大了,还是回去好生休养为宜。”想到这一路上又是要纳歌姬为妃又是白莲教刺杀的,到现在也是心有余悸。

黎然正是杭州知府的名字。这个纨绔叫莫霍,他的姐姐不过是黎然的一个姨娘,不过他倒是一直自称是杭州知府的小舅子,在杭州城内横行霸道,杭州城的人都敢怒不敢言。莫霍个儿高,一眼就看到了永琪身后的敏宁,于是笑嘻嘻地道:“知道爷的来历就乖乖走开,倒是你身后的小娘们,干嘛带着斗笠,赶紧脱下来叫爷看看。要是长得够好的话,指不定爷还能纳你做第九房的姨太太呢。”

“并不是。”永琪继续解惑,“我猜皇阿玛起初是真的对陈莹莹动心了,要封她为贵人也是真心实意的。不过陈莹莹别有用心,许是在平常相处中露出了马脚叫皇阿玛察觉到,所以才会派傅恒大人去调查,慢慢地就牵出这件事来。”

果然,小林子在挨了几下板子后就憋不住,直喊着是武常在要他将消息传给皇后身边的宫女,要借机叫皇后将那个陈姓女子除去。乾隆大怒,吩咐将小林子处死,又立刻下旨废除武常在的位分,贬为庶人押回京迁入冷宫。然后又下旨御驾继续前行,却不再提起陈莹莹的事情来。

“就算媳妇跟五爷一早来回禀,皇额娘觉得皇阿玛会因为咱们的劝说而放弃册封那个歌女的念头吗?”敏宁冷静地回道,“皇额娘又不是不知道皇阿玛的脾性,五爷也是没办法,只好遵照皇阿玛的旨意先瞒下来,并非故意想让皇阿玛出丑。”

“明白就好。这是我给小阿哥的礼物,你收着。”敏宁递来一套琥珀材质的长命锁,连同礼单一起放到兰蕙床榻边。贝勒府的管事不是兰蕙指派的人,敏宁也不愿意随便就将贺礼给了不熟悉的下人,所以直接无视赵侧福晋难看的脸色,带着东西走进了贝勒府的主院。

刚进入九月,宫里就传来福贵人病逝的消息。这福贵人是二十八年进宫的,几个月前才晋封为贵人,原以为又要成为一个宠妃,却不想这么年轻就香消玉殒,旁人都议论着是不是她没有福气,担不起“福”这个封号。

八月十五既是中秋佳节,也是荣亲王大阿哥的周岁宴。敏宁一早起来就把小包子打扮好,大红色如意纹的衣衫,脸上还给他抹着大红的胭脂,虽然像个猴屁股似的,但是看着也喜庆。敏宁倒没有穿得花里花俏,只一身浅紫色绣木槿花蜀锦旗装,头上簪着一对赤金点翠花鸾鸟步摇簪,抱着小包子走了出来。

敏宁见永琪眼神一凛,就知道府里恐怕要生波澜了。

“说起忻妃娘娘我倒觉得奇怪,怎么这病养这么久都不好呢?宫里的太医难不成都是吃素的?”后宫水深,敏宁不得不有另外的猜测。四妃位置在册封礼之后就会正式满员,除非其中一位妃位的离世,否则就很难再升位了。会不会有人想要晋封,所以才在忻妃身上动了手脚。

“这回是多谢嫂子跟五哥了。”身边的欺主的奴才被换了一遍,换上来的都是太后亲自相看过的,和嘉总算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这几天整个人都焕出不一样的光彩,“皇阿玛如此动怒,想必内务府又要起一番波澜了,只可惜魏家却逃过一劫!”

“来,叫安布抱抱。”和嘉将手上的饰都摘下来叫跟着的宫女收好,才笑着伸手要抱过小包子。小包子倒不认生,对这个散着清香的姑姑很是亲近,“咿呀”了一声就扑蹬着腿要过去。外边已经是隆冬大雪,小包子被包得严严实实的,看着就像是一颗小圆球,敏宁在一旁看着,嘴角的笑意一直没下去。

十月十五,宜搬迁。敏宁抱着自己熟睡的儿子,带着一份丰厚的家当从紫禁城中搬了出来,搬进了荣亲王府中。王府分中路和东、西路及花园,主院静宁园设在中路,索绰罗氏则住在东边的静思园,胡氏跟万琉哈氏则住进西边的静怡园。

“那些人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的罢了。”敏宁拨弄着手腕上的羊脂白玉镯,“如今咱们家是越出彩了,那些人还不上赶着巴结。”

“她心里有鬼,自然要在这些门面功夫上撑场子。”敏宁桌上的的膳食是经过嬷嬷看过之后觉得没什么纰漏后才敢端起杯子小小地喝了一口。杯子里面的是木樨蜜露,比玫瑰蜜露要更清甜更香醇,很是符合敏宁现在的口味。

可这一切看在乾隆的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见永琪在福晋有孕后一直住在书房,就断定阿哥所里其他三个女人不得自己儿子喜欢,更是准备给自己儿子挑个颜色不错的侍妾——永琪还只是个贝勒,侧福晋之位已经满了,就先不再添个侧福晋了。

“臣妾不敢。”令妃连忙颔道。

出乎敏宁意料的是,虽然皇帝知道了永珹收了两个歌姬的事儿,但并没有下旨大加训斥,只是叫永珹度将两个歌姬打之后便再没有下文。太后怜惜伊尔根觉罗氏,倒是叫桂嬷嬷好生斥责了永珹一通,又对伊尔根觉罗氏大加安慰。永珹侧福晋完颜氏是难得的跟伊尔根觉罗氏站在一边共同反对纳歌姬的事,并对伊尔根觉罗氏被气病一事感同身受。

“也许是吧,一天到晚闷在船上,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腻了。”敏宁笑道,“我不热,也不必扇扇子了。你去我的箱子里把我还没绣好的荷包拿过来,趁着日头正好,我也可以借着日光完成。”这是敏宁给永琪绣的第十个荷包,每一季换一个新花样,是他们小俩口的情趣所在。看着永琪戴着自己的荷包走出门,敏宁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

“令妃娘娘身子虽然尚未好全,但如果因为养病而失了圣宠,岂非得不偿失?”永琪意义深长地道,“西林觉罗家从前也是有人在江南任职的,你难道就没有听说江南有个不成文的风俗吗?”

“是。”

“我知道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暴病而亡,那是几率多小的事情!霍硕特氏素来身子健康,怎么会说一下子就得了急病呢?即便得了病,怎么说暴毙就暴毙呢,难不成太医们都是吃素的?换做旁人也是不相信的。敏宁只觉得这后宫尔虞我诈真是厉害,好好的一条人命就这样去了,这幕后之人果然心思缜密。

“这做人呀就该低调,”敏宁出感叹,“恃宠而骄能有什么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