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泽纪惠到料理台上倒了杯暖水,开口时声音犹带笑腔。

当神泽纪惠意识到自己到底在画什么的时候,笔下的简绘已经成形,清楚地昭示出它的主人︰正是坐在她侧后方的红少年。

“很可爱是吧?因为是执事咖哩店所以主要卖点还是在男人身上,我们很清闲的不必担心。”e组的女生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指了指厕所的方向,“去换上吧。目光什么的习惯就好不必理会。”

赤司略一思索,竟然答应下来。“好的。”

司机周末放假,大哥不在,双胞胎唯有自力更生。

“对了还有一件事。”走到浴室外面的神泽纪正开口唤女孩,“是帝光祭的事情组打算做什么?”

“具体的例子是停经和消化系统的不良反应,连带胆、肾、肝和心的功能也会受到影响,而影响一旦造成,可能需要很长时间来消除,甚至是一辈子的。”千野医生倾前了身体,十指交叉,语气凝重,“我建议妳去看心理医生,并从现在开始休学,直至妳身体完全康复为止。我认识几个很好的心理医生,可以为妳转介。”

神泽纪惠宁可自己无法达成目标,甚至是自己将亲口许诺的事情一手搞砸,也不愿意得知自己的成功是由旁人施舍回来。生活老师知道神泽家的事情,于是给分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放了水,让她所拿到的分数比本该得到的更加高。赤司征十郎不是败给了她,而是输了老师心底一点怜悯。

青年摆手应下。

6续有人在她身后经过,神泽纪惠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是赤司征十郎和别班一个紫色头的男孩。她记得他,昨天在球场上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

平常也不见他有这样敏锐的触觉,应该不会马上就看出不对来吧?

黑的男孩揉了揉她的头,她下意识地拍开了他的手。

他穿着浅蓝色的t裇和运动裤,额前的浏海略长,肩上搭了一条毛巾。赤司征十郎拿起来擦擦汗,胸膛的起伏稳定而轻缓。神泽纪惠看得出来,刚和其他人打过一场,但赤司征十郎明显尚有余裕。

纪正找不到她的话,会去几个地方去找。她甚至猜得出他搜索的次序︰食堂、图书馆、天台。室外操场太过一目了然,他只需要远远眺望一眼,就可以看到他。

听到背后传来的关门声,神泽纪惠收回眼角余光,转而看着主任。她沉默须臾,斟酌词句,然后后退一步,弯腰鞠躬,“我想跳级。”

女孩微笑着婉拒,“不,我不太喝咖啡。”

“刚接到妳哥哥的来电,说是神泽先生和夫人出了车祸,想要你们马上到医院。”

“我是不怕闹大整件事,哥哥的反应虽然有点过激,但勉强也在情理之中。”神泽纪惠将手机还给少年,“和学校报备,大概不会得出什么结果,这种事情要查起来很不容易,来者刻意掩藏了自己原本的字体,可见计划周详,并非一时冲动。”

“难也要去查。”神泽纪正将手机塞到裤袋里面,眉眼间竟然有点阴戾,彷佛被蚊虫烦扰的狮子,空有一腔怒火无处宣泄。“必须找出真相,我可不能当没事生过,我没有息事宁人的打算。”

此刻两个人已经走到了二楼,身后有零碎的脚步声传来,大抵是别的运动社团训练完了回课室,两个人都没空在意。神泽纪正将书包交还给女孩。

“进去吧。”他们停在二年a组的门口前,神泽纪正想了一想,还是伸出手来揉揉她的浏海。这次神泽纪惠终于没有躲避,也没有反抗。

“别太担心,我能应付。”女孩搁下了这句话,跟在他们后面的人终于走进她的视线范围之内。神泽纪惠看见了来者的火色头,目光蓦然冷下来,所有温情都被好好掩藏,余下来的就只有对待陌生人特有的冷漠。

赤司征十郎自然也看得见她的异样。红的男孩眉心一皱,然而她下一秒便逃离了他的眼神,看向神泽纪正的时候又恢复了笑意。“回去吧。”

女孩意味深长。“有些事情,总要我独自解决。”

赤司征十郎觉得眼前的女孩变得陌生起来。

并不是说她展现出一种带有敌意的态度,而是她与别人的交流之中自然而然地带出了客气疏离的感觉,这种态度似曾相识,对了,赤司想起来。

是在告别式上面的她。

自从复课之后,神泽纪惠的转变虽说不上翻天覆地,但也有目共睹,否则其他人不会主动将她融入班级的圈子之中,即使每个人都知道她家里生了什么事。同情的确可以让她得到最初几天的善意,要维持下去,还是要靠她自己。

她一直都做得很好。

在这段日子里面,神泽纪惠曾经往前踏过那么多步,可是那些努力,有意无意的打开心扉,在这一刻由女孩亲手打碎,退后到没有人能够伤害她的地方去。

必定是生了什么事情。不好的,让她怀疑起别人的事情。

神泽纪惠烦躁地将自己摔到椅背上,疼痛让她集中了精神。她以为自己能够维持着绝对冷静去面对赤司征十郎,可是事实上她并不能够。在对上他的双眼时,像是有话就要全部说出来的小孩子一样,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怀疑,想给他一个机会明刀明枪地澄清,想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认清到底谁可信。

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的话,她只能断定身边只有神泽纪正一个人值得她的信任,除此以外她不能够向任何一个人托付真心。然而她同时也知道,神泽纪正一旦知道了她亟欲隐瞒的事情,将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她而去。

唯独这点神泽纪惠不能接受。

想要尽可能地抓着更多人的手,想要尽可能地和更多的人建立起羁绊,神泽纪惠就像是一个在雪山里蹒跚独行的旅人,就算眼前只有一点火光都要牢牢抓住,想要将所有的温度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只是徒然。

神泽纪惠在抽屉里面翻开了手机。

神泽纪惠的右手放在抽屉里面,打开了邮件页面。讲台上的老师大概是看得到她的动作,看在她的份上没有开口,仅仅给了她一记警告的眼神。

“放学后有空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很重要的事情。”

按了传送键,神泽纪惠微微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看赤司征十郎。后者本来垂眸在抄笔记,收到了邮件之后抬头看她,红色的眼眸毫无波澜。

赤司征十郎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手机,朝女孩点点头。

这就是答应了的意思了。神泽纪惠收回了目光。

放学铃声响起来的时候,神泽纪惠着实松了一口气。

午休的时候和神泽纪正说好了,放学后有班里的事情要做,做完马上就到游泳馆里面等他,这才争取到眼下的一点时间。

心里的疑问不上不下地卡在喉间,现在终于有机会问出口。无论对方有没有辜负她的信任,答案本身或许不是最重要,要的是知道自己正在着手处理这团乱麻。知道篮球队放学后还有练习,赤司不可能和她在这里耗太久,神泽纪惠没敢耽搁,班房里面走了一半人就走到赤司征十郎的桌子前面。

女孩从口袋里面拿出了那迭名片,轻轻放到他桌上。因为整天都在被她攥在手心,卡片已经弄弯了一点,但上面的字仍能毫无阻碍地落到红少年的眼里。赤司征十郎拿起来,一张一张仔细地看,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相当严肃。

“今天早上在鞋柜里面找到的。”神泽纪惠这样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但目前谣言还止于小范围的传播,事情还没闹大的样子。所谓的有事情想要说,相信赤司君也猜到了吧?”

神泽纪惠深吸一口气,以最大的勇气直视着他赤色的双眸。

质疑就是质疑,信任就是信任,与其在心底暗自揣测,不如干脆地问出来,让双方都可以直述自己所思所想。神泽纪惠希望赤司能够将它理解成一种善意。

“我想要问的事情是──我能不能信任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向后靠了靠,指尖摩挲过卡片上的字体。

女孩的不安,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很多时候赤司征十郎都只是准确掌握着人际之间的距离,不代表他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神泽纪惠有多努力想要隐瞒这件事,他也知道,正如她由初初复课到现在进步了多少,他也用这双眼睛见证着。

她值得一个真诚的答案。

赤司征十郎也回视着眼前的女孩,窗外淡淡的阳光将她的半边轮廓照亮,她的双眼里有不容错认的倔强,坚定得让人心折。搜或,,更新更快“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