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吶神泽,”清水拿着本子走过来,“妳星期六晚有空么?我们打算搞个帝光祭的庆功宴来着,大概六点到十点的样子,有兴趣的话就写下来吧?”

神泽纪正正好将电话放到裤袋里面,今天又没有课堂,两个人都只带了银包、电话和钥匙就可以出门,要不是校园祭人来人往,他们其实可以连手袋都不带,拿着银包就出门。少年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招呼女孩。“纪惠,走了。”

比他稍低一点的体温,触在衬衫以外的肌肤上,感觉像是要将底下的血液凝结起来一般的凉意,和打篮球的时候完全相反,像是所有躁动的、不安的、焦虑的冲动全部抑制,整个人陷入一种奇妙地安宁的状态。

“说起来大哥呢?”

“……老把戏,鬼屋。”

神泽纪惠坐在沙的最侧边,听见了这句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校裙,没有响应。千野医生将之视为默认,又道,“那妳知道自己的‘不妥’可以有多严重吗?”

她是戴着口罩没有错,但她的双眼仍然能够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试卷,突然想通了什么。可能会有人觉得她明明赢了,却还是一副受辱的样子有点矫情,但赤司征十郎略微能理解她此刻所感。

因为期中试的缘故,所有运动社团的晨练一律取消,考试后的练习时间也被压缩。神泽纪正无处可去,只好和她一起上学。一如既往,神泽纪裕坐在副驾驶座,双胞胎分享后排的位置,两个书包像是某种界线一样划开了略显狭小的空间,神泽纪惠喝着牛奶看向窗外,另外一个人双手抱胸,闭目养神。女孩的牛奶喝到最后的时候,车子也到了帝光中学。吸管吸到空气的声音让神泽纪正睁开了眼睛,男孩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以后便打开车门。

神泽纪惠今天特别烦躁,这点从她转笔的度可窥一二。

男孩这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的盘子上。

在神泽纪惠条件反射地打开他的手后,彼此都觉出不对来。因为知道有旁人在,两个人都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别扭,不让失态泄于人前。神泽纪正不着痕迹地看了看篮球队的各人,然后随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就旋踵离去。

紫原搔搔头,饶有兴味地打量女孩,“那她来这里干什么?”

神泽纪惠转了转眼睛,走下楼梯的时候已经想到了目的地。

“我有个请求。”她这样说,“想和您单独讨论。请放心,不会错过课堂的。”

女孩朝青年笑了一笑,将书包放在沙上。弟弟拿着碟子走过,顺手将半块牛油吐司塞进她的嘴里。吐司太大,撑得她的嘴有点变形,女孩轻轻捂着嘴,似怒非怒地瞪着他,将吐司彻底嚼烂才咽得下去。油腻感让她有点反胃。

英语课刚开始十五分钟,班主任便惴惴地走进来,对着讲台上的老师耳语几句。神泽纪惠原先还在转笔玩,然而她一移眸便从门缝里看到了自己的弟弟,黑少年拿着书包在外等候。在当下,她就意识到自己有必要担忧。

神泽纪裕的嘴角噙着一抹柔和的笑,又去看窗外。“嗯。”

女孩拿着书包下了车,然后俯下身对黑的青年告别。

天气愈来愈热,神泽纪惠也终于脱下了毛衣,她肤色白晢,配上帝光的制服显得很是乖巧,裙子的长度卡在膝上,白色袜子的长度也刚刚好。察觉到颈下的蝴蝶结有点歪掉了,女孩低着头将它解开重打,因而看不见守在校门口的风纪的目光。

如果说神泽纪惠是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惴惴不安的女孩子,那也太过轻视她了。在过往整整一年之中,她都可以做到无视别人的看法而活着,甚至还在自己称得上单调的生活之中找到乐趣,神泽纪惠明显拥有一人乐属性,而且她还称不上一个人,她还有神泽纪正。

神泽纪惠是个可以活在自我世界里的女孩子。

她走到鞋柜排前打开,室内鞋旁边放了三四张巴掌大的小卡片,白底黑字,里面没有光线看不清楚,神泽纪惠拿出来一看,唇角的笑意迅即如潮水消退。

是心理医生的名片。

啡的女孩马上摔上鞋柜门,旁人的侧目也无暇理会。神泽纪惠死死盯着手上的小卡,费了全身的劲才忍得住将它们全部撕碎的冲动。她粗略地翻了翻,有从心理医生手上直接拿来的名片,也有手抄下来的联络方法和地址,写的人相当小心,落笔时根据计算机字型再描一遍,完全看不出是谁的笔迹,但根据墨水和诊所位置来判断,将名片塞到她鞋柜的不止一个人。

女孩走到神泽纪正的鞋柜里面看了看,没有名片,可能是他换鞋的时候拿走了,也可能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她无从得知。神泽纪惠深呼吸了几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换好了鞋,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翻开手机。

“你的鞋柜里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神泽纪正大概是将手机放在储物柜里面了,没有实时回复。女孩想了一想,还是直接走出去找到游泳馆里面。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往最坏的方向去展,随时都可以压垮她。无论是谁,都承受不起另一次背叛了。

看来这件事已经在小范围里面传开,虽然不至于每一个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她,但这足以让女孩觉得若有芒刺在背。由头到尾清楚内情的人只有一个,现在不是去问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解决神泽纪正那方面。

快点。得快点。她不知道游泳队有多少人听到过这个传闻,但她必须尽她所能,在第一时间找到神泽纪正,告知他鞋柜里的名片。

再耽误一秒,也可能太迟!

神泽纪惠急匆匆地赶到了游泳馆。她没有备用的鞋子,穿着室内鞋的话,最近也只能到达预备室,并不能直接走到池边,幸而预备室和游泳池之间是一道落地的玻璃门,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神泽纪正的泳姿。

女孩向游泳队的其中一个经理传达了要找神泽纪正的意思,然后将书包放到长椅之上,她的手心里紧紧攥着硬纸卡,一阵熟悉的不适感再次上涌。

神泽纪正在游完这个圈攀上池边的时候,游泳队的经理走上前告知有人找,指了指女孩的方向。神泽纪正本身是戴着隔形眼镜下水,再加以泳镜保护双眸的,因此他瞇了瞇眼睛,轻易便辨认出神泽纪惠来。黑的少年手一撑便上了水,连毛巾都不围一条便走过来︰他很清楚神泽纪惠不是多事的人,在这个时候来找他必然是有急事。感应玻璃门打开,全身上下尚在滴着水的少年问道。

“什么事?”

神泽纪惠抿着嘴唇,将手里的卡片递给他。“在我鞋柜里找到的。”

黑少年接过来,将泳镜拉离眼前,移到额前好看清楚。大概是水上水下有温差的缘故,神泽纪正的身上泛出一层细小的疙瘩,女孩双手抱胸等他一张张翻完。“我不知道在你的鞋柜里面有没有这个。”

两人都明白这几张卡片绝非出于善意。如果真的为了神泽纪惠,那么在复课的第一天交给她不就好了,没有必要等到这一刻才给她,而且是以如此鬼祟的手法,这样显然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才做出回应的举动。

“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神泽纪惠再压抑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开口时漠然至极,彷佛只是说别人的事情,“但我非常、非常不喜欢这个做法,我就直接说吧──我并不将之视为善意之举,接下来我会采取必要的行动。只不过我觉得你有权利从我口中率先知道这件事情,所以……我告诉你了。”

神泽纪正将名片还给她,玫红色的眼眸终于没有一点柔和,像是水位急剧下退的两极,原本只显一小角的冰山露出全貌,棱角尖锐地刺向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这件事太过份,大哥那边我会和他说,妳不必费心。接下来尽可能留在人多的地方,小息可能不行,午休就和我在一起吧。我不想妳有落单的机会。有没有什么头绪?”

神泽纪惠顿了一顿,下意识摇头。要说出对赤司的怀疑就不得不提到两个人之间的纠葛,那一部份正正是神泽纪正不能知道的。“我没得罪过谁。”

有人敲了敲玻璃门,是游泳队的成员催促他回去练习。搜或,,更新更快黑少年摸摸鼻子点头,然后又转头对她这样说,我不能翘了练习,你在这里等着我,我练习完了就和你一起上课室。不要随便走开。“女孩点了点头,放在口袋里的双手紧紧握着了电话。神泽纪正操了操她的头然后转身回到游泳池。女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