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谨师父留下来的规矩,越是敬重的对手,就越要使出十二分的力道,出手想让,只会令人颜面大失。

陈宫似有微醉,慨然道:“城外十万曹军压境,日夜攻城,下邳岌岌可危。宫恨不能仗剑杀贼,城内众将却在此饮酒作乐,沉湎歌舞,故而不乐。”

高谨目视着吕布,突然,冷汗扑簌的自他的额头滴落下来,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早先高顺和他说起侯成大宴宾客时他便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现在回想,却是想起了一段历史。

高谨点头道:“只带了蹭饭吃的肚子,再无其他。”

“杀……”铁蹄滚滚如潮,顺势掩杀。

高谨大吼一声,猛的飞一脚,踢在拉住自己脚的曹兵脸上,那个曹兵头颅出了闷响,口鼻都淌出鲜红血液,歪脖气绝。

几个逃兵向着这边冲来,高谨的枪缓缓扬起,枪尖指住几个逃兵,高声大吼:“退回去!”

但是峨嵋刺和峨眉针就令张铁匠不解了,高谨不断解释:“峨嵋刺的形状是中间粗、两头细的锥形体,头端略扁,呈菱形带尖。”说完生怕张铁匠不解,只好又补充:“你只需记得,打制出一柄两头都是尖头的长枪便是了。”

高谨道:“非是我得理不饶人,只是今次轻易饶了他们,不知有多少人又遭无妄之灾。更何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吕将军许我长史之职,我也没有苟全退缩的道理。”

军汉大喇喇的落座,望向其中一人:“孙观,何事如此慌张?”

“直捣黄龙”好像棍子横扫,打中了军汉的胸口。

高谨细问下去,才知道了缘故,长史治军,这是东汉时留下来的规矩,州郡太守都下置一名长史,督兵马,亦助太守掌兵。这个职位原本十分显赫,可谓是一州一郡的军事二号首脑,权柄很重。可是到了东汉末年,黄巾之乱伊始,地方军阀开始崛起,天下四分五裂,长史的地位便开始没落,原因在于豪强开始成为军阀的臂膀,军阀要治军,已不需要长史了。就譬如现在的吕布军,既有八大健将,亦有泰山贼的众首领,这些人都各有自己的军马,若是他们的士兵违反了军令,长史恐怕也不敢过问。

众人轰然应诺,一个儒生打扮蓄着山羊胡的中年笑吟吟的接茬道:“亦可为婉君小姐平安归来相敬一盅。”

下邳城下,数十座大营连成一片,猎猎作响的旌旗随风招展,密密麻麻的曹军排列在城下,数月的连续作战,并没有让他们显露出疲态,只等主帅号令一下,便即刻攻城。

吕婉君满是失望,嗯了一声。

曹仁抿了抿唇,冷冽的眸光扫了高谨一通,双腿一夹马腹,战马悲嘶一声扬蹄如飞,向着高谨疾冲而来,曹仁嗔目如裂,手中长刀已经高高扬起。

袁术道:“汝主不因曹兵困急,岂肯以女许我?”

“爹爹……君儿心口疼的厉害。”身后的少女气若游丝的在军汉的身后喃喃呼唤,她的声音并不大,很快便被喊杀的声浪盖过,军汉并没有察觉出异样。

高谨心里暗笑,吕布是摆明了试探他的医术了,都说吕布勇武无双,想不到却也有心机,生怕自己是个江湖骗子,于是道:“这是晕血症,龙生九种,九种各别,人也一样。正如有人天生便不畏高,可是有人若是站在高处则上下筛糠,轻则脸色发青,重则昏厥不治。其实婉君小姐和绿蝶姑娘的病症便如这恐高一般,天性如此罢了。若是病症发作,则先是头晕,目眩,心悸,继而面色苍白,四肢厥冷,脉搏细弱,若是遇到这种症状,应先将其平卧,喂饮温开水或糖水即可恢复。”

吕布连连点头,心里说,那些大夫们也是说将其平卧,喂些温水即可,于是大喜道:“伯鸾果然医术精湛,如此甚好。”

一旁的方绿蝶道:“想不到高长史竟有这样的医术,为何绿蝶从未听说?”

高谨道:“绿蝶姑娘从前认识我?”

方绿蝶银铃一笑,却抿嘴不答。

到了午夜,带着酒意的众将纷纷告辞,吕布对高谨道:“事不宜迟,伯鸾现在就随某去府上。”

高谨不做辩解,临末方绿蝶道:“高长史什么时候去绿蝶那儿坐坐。”

高谨道:“若有闲暇便去。”他连方绿蝶那儿在哪里都不知道,但觉得她对自己说话总是意有所指,便只好敷衍过去。

方绿蝶微微颌首,一双美眸又向吕布点点头:“吕将军,绿蝶告辞。”

吕布笑道:“貂蝉过两日要去你那里学舞,有劳绿蝶姑娘费心。”

方绿蝶嗯了一声,带着四个舞姬徐徐去了。

…………………………………………………………

吕布的宅院便是太守府,黑灯瞎火的高谨也看不清楚,几个小厮提着灯笼引着过了前堂,穿过几道长廊、月洞之后,终于看到一处阁楼正亮着隐隐的火光,吕布负手道:“某先去看看婉君睡了没有。”

高谨点头,现在阁楼外等着,过了一会,吕布出来相请,他才谦让了一下,随着吕布进去。

这个时代的男女之防并不严厉,是以男子进入女人的闺房并不算什么要紧的事,这是两进的屋子,外面是一个小厅,内里恐怕就是卧房了,四壁点上了灯,可是屋内却仍

显得有些昏暗,鼻尖似有一缕淡香盘绕不散,高谨喝了不少黄酒,虽然酒精度数不高,可是在外面骑马时被冷风一吹,再闻到这香炉传来的淡香,便有些上头了,不过灯火昏暗,却正好掩饰了他的脸色。

吕布道:“吾女不能下榻,请伯鸾进里屋诊断。”

高谨点点头,随着高谨进入里屋,高谨眼睛一扫,房里铺陈雅洁精致,正映合了他女子闺房的形象,南墙悬一幅仕女图,靠窗的几案上有一架九弦古琴,墙上伸出个灯架子,搁着一盏锡灯台上火光摇曳,靠里面是一张三面栏杆的雕花绣榻,红罗幔帐向两边钩起,薄衾竹簟,半卧而起的不是吕婉君是谁。。

“吕小姐。”高谨不敢过份亲近,规规矩矩的唤了一声。

吕婉君眼睛一亮:“是高大哥。”那一声惊喜的呼喊引起了吕布的疑窦,自进入这闺房,吕布便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在他的心里,似是有什么不详的预感,他的眼眸在吕婉君与高谨之间横扫,仿佛想从中发现是什么,好在吕婉君亦是个晓事之人,转而矜持起来:“上一次承蒙相救,竟未来得及道谢,今日还要高大哥来看病,真不知该如何感激才好。”

高谨连忙正色道:“为吕小姐分忧是高谨分内之事,吕小姐不必如此。”他上前一步:“不知高小姐是什么症状?”

吕婉君抚额道:“似上次一样,昏昏沉沉的,总是不见好转。”

高谨心里偷笑,上次哪里有过什么头痛,小妮子倒是会装模作样,只是……只是若吕布发现了,你这小姐或许无事,我这小命恐怕就要交待了。现在高谨是骑虎难下,在吕布警觉的目光下,神色如常的道:“多半是上次受了惊吓的后遗症,待我给你诊治,并不妨事的。”

吕婉君嘤了一声,转而向吕布道:“爹爹,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高大哥诊病时是不许人窥测的。”

吕布更是狐疑,浓眉一挑,问高谨道:“婉君此言当真。”

高谨那几分醉意一下子吓醒了,这个吕小姐当真是胆大包天,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他不敢迟疑,满是笃定的迎向吕布的目光,坦荡的道:“正是如此,高谨的医术与寻常的大夫不同,不需针灸敷药,但是内中缘由,恐怕一时也解释不清,请主公回避。”

吕布狐疑的看着高谨的眼睛,这眼睛中除了坦荡清亮之外再无其他,这才将信将疑的信了几分,道:“某在外室等候,你且在此诊治。”

高谨松了口气,目送吕布出了闺房,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