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鸾的字义是隐逸不仕之人,高谨只记得有一位祖师爷为了明志而取了一个这样的字号,师父还特意提起过这位祖师爷的趣闻,高谨信手拈来,一是情急,二是他现在的处境恐怕与那位祖师爷颇有相似,明明不愿置身在俗世,向往田园生活,却不得不卷入是非之中。

为首的军汉身材魁梧,套着一件皮甲,身后的披风在微风中摇曳,浓眉之下,是一双如刀般锋锐的眸子,眸子打量了卫兵一眼:“孙将军可在?”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高谨,高谨气定神闲的头微微偏了一寸距离,仿佛早已计算好了一般,刀锋顺着高谨的手臂边缘划落,落了个空,那军汉全力一击,却并没有击中高谨,身子也不自觉的向前倾斜,一时控制不住身形,脚步打了个趔趄。

高谨到了治所,众差役纷纷过来拜见,高谨让他们各自办公。坐上案牍,他便有些不适从了,叫来杨森,问:“我的公务是什么,既是治军,是不是该派出差役到街面去巡视,看看是否有犯禁的官兵不遵守禁令?”

“你就是高谨?”吕布打量了高谨一眼,颇有些惊异。

高谨道:“恐怕不见得,你前次还不是记恨我吗?”

“嗯。”吕婉君嘤了一声:“睡了一觉,精神也恢复了一些,今日你还去采药吗?”

一名曹兵应了一声,拨马迎了过去,靠近高谨时打量了片刻,威吓道:“你是何人?快快散开,我家将军在此公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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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阵顷刻之间便被铁骑冲了个七零八落,等到骑兵的冲势放缓,提着长枪朴刀的步卒才缓过劲来,随着旌旗的移动开始对铁骑进行围堵……

张铁匠点点头:“不知峨眉针又是什么兵刃?”

所谓峨眉针说白了就是暗器中的一种。

峨嵋派位于西南,与四川唐门颇有渊源,因此这暗器的功夫绝对高出武当、少林太多,尤其是这峨眉针,高谨在前世颇为精通,后世由于技术的进步,峨眉针做得极为精致,只是不知这个时代的做工能做到哪般程度,这种针大约一个巴掌长,差不多银衩粗细,一端尖锐另一端略粗一些,伤害比弓箭不遑多让,尤其是近程甩出时效果更佳,最大的好处在于能令人防不胜防,发射的速度也比弓箭要快得多,高谨打算将它们来做后招来用,作为保命的最后手段。

张铁匠听完了高谨的描述,皱起了眉:“公子,峨眉针恐怕不易锻制,更何况是赶制一百支出来,没有一个月恐是不成的,不若这样,待制好了峨嵋刺,某先带十枚峨眉针来,公子若是不急,可暂时先用,其余的尚需一些时日。”

高谨点点头:“这不是问题,只是不知要多少钱?”

张铁匠道:“公子是贵人,随便赏某一些银钱便够某一家老小花用了,公子随意。”

高谨心里好笑,这个张铁匠好狡黠的心思,先是将自己捧得高高的,也不说价钱,只说赏他,到时候‘打赏’的银钱恐怕只多不少,可是这种事他怎能戳破?再说了,人家方才唤你贵人,你总不能再问价钱了,只好道:“你先制出来,到时候我会备好银钱给你。”

张铁匠连忙称谢,喜上眉梢的走了。

待送走张铁匠,高谨便心急火燎的问张章:“家中有多少银钱?”他是个没谱的人,身上分文没有,平时都是张章夫妇张罗饭食,他只管吃,却从未问及这些吃食的来源,这时才醒悟起财物的事来。

张章道:“某与荆妻奉命照看公子时曾收了四吊大钱供公子花用,后来高顺将军还曾私下赠予公子两吊,这几日的花用不多,总共只用了半吊而已,因此还余下五吊半钱,足够今后的花用。”

高谨道:“除了生活的花销之外,还可以挪出多少银钱来?”

张章蹙眉算了算,道:“公子的薪俸恐怕还要过足月余才能发放,余下的也不多,最多也就一两吊钱。”

高谨苦笑:“你帮我算算,方才要打制这么多兵器,在市场上是什么价钱。”

张章道:“锻造兵刃既要耗费人工,又需烧炭加火,还需上好的镔铁,恐怕价钱不低。”

高谨摸了摸鼻子,这才意识到他正处在财政危机中,到时候张铁匠送来了兵器,自己却没钱‘打赏’,这脸丢的也真够大的,他定定神,对张章道:“你先下去歇息。”

张章退了出去,高谨却仍是一筹莫展,只好倒头睡下,再不管其他。

第二日一早,曹军攻城,城外是漫天的喊杀声,城中一队队军卒前往城门处,更有无数伤者被抬下来,惨叫连连。各处街道也陷入一阵混乱,许多撤下来的士兵如疯了一般开始劫掠财物,这或许是对前途悲观的疯狂,民宅纷纷大门禁闭,商铺凋零,街道上除了一些乱兵再无其他。

每到这个时候,治军治所都是最紧张的时候,差役们会将治所的大门合上,用各种杂物抵在门后,就连他们亦担心乱兵,更何况是其他人。不过今日却大是不同,治所的大门张开,高谨带着杨森等人出去巡街,竟抓了十几个乱兵回来,回到治所,高谨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无力,他的能力有限,能制止的灾难恐怕不及城

中发生的万一,不管他如何努力,最终还是改变不了大多数人的命运。

到了晌午,杨森急匆匆的来报:“大人,北面城门被曹军攻破,下邳危在旦夕。”

看到差役们惶恐的脸色,高谨镇定的道:“这些事不需理会,各去做自己的事,杨森,你做好准备,一刻钟之后,我带你和刘成、赵胜几个去街上巡逻。”

杨森见高谨镇定自若,也笃定了一些,躬身道:“喏。”

高谨对于战事其实是关心的,下邳若是攻破,这个千疮百孔的城市恐怕又会经历另一场浩劫,在这历史的大势之前,高谨突然感觉到无力感,一丝阴霾笼在他的心头。

从北面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显然曹军已经攻入街道,只是不知吕布是否已经带兵驰援,治所内的差役又陷入恐慌之中,高谨歇了一刻,镇定自若的带人上街巡视,吩咐看门的差役道:“我走之后将门封起来,若是我们在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回来,你们便各自逃命去。”

这些差役与高谨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高谨身为长史却从未在他们面前摆过架子,自他上任之后,治军治所也不再是虚设,连这些差役的腰杆都不由得挺直起来,再加上高谨处事不惊,又武艺高强,令差役们有了荫庇感,此时别离,还真有些下一刻就不知生死的味道,一些留守的差役纷纷聚拢过来,含泪向高谨抱拳送别。

高谨毅然转身,不再回头看一眼,对杨森等人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