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汉点了点头,随即踏步进去宅邸。

治军长史的身份显然压不住这些桀骜的军卒,那为首的军汉大笑一声:“看来大人是非要横生枝节了?”他说话间,那拖拽少妇的军卒也挺刀过来,少妇一下子扑向老妇,一齐抱头痛哭。

高谨诧异道:“长史就是这样办公的?”

说完,高顺便领着高谨进了高阔的府邸,一直过了两重楼宇,进了一座大厅堂,左右两侧分别置了桌案,十几人纷纷跪坐在案后,闲谈者有之,目不斜视者有之,位居上首的正是高谨在乱军中所见的那个军汉,军汉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雄赳赳的跪坐在首案,不怒自威,令人不可逼视。

高谨笑了笑,就不和她争辩了。吕婉君又道:“这一次你救了我,爹爹肯定会重赏你的,这样你就有了出身,到时候见我也方便些。”

吕婉君清醒之后,一直闷闷不乐,对高谨亦是如此,高谨知道她仍是挂念下邳,因此也极少和她说话。

“好胆!”曹仁勃然大怒,挺刀过来,打量了高谨一眼,满是不屑的道:“来人通名,曹仁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与曹洪对话的骑将正是曹洪的族弟曹仁,想到曹仁要去追赶那个古怪的骑兵,曹洪连忙劝阻:“子廉万万不可去,哎……此事一时也说不清,你先在这里等候,我先去见曹公,请他收回成命。”

矫健军汉已随铁骑杀入敌阵,手中方天画戟犹如风轮一般不断绞杀靠近的步卒,前头的步卒们惊惧不已,纷纷退避,可是后头的步卒又一浪的冲杀过来。

高顺皱着眉,忍不住道:“那些泰山贼实在可恨,既附从了吕将军,却如此目无纲纪,眼下曹军攻城日急,也不见他们有退敌良方……哎……”高顺重重叹了口气,显然对那些人没有多少好感,只不过憎恶归憎恶,高顺却是个心细如丝的人,转而道:“那些泰山贼俱是睚眦必报之人,伯鸾切记谨慎。至于那些犯事的军卒,既已惩戒,就将他们放回去罢,凡事得留一线,才是长久之道。”

高谨道:“非是我得理不饶人,只是今次轻易饶了他们,不知有多少人又遭无妄之灾。更何况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吕将军许我长史之职,我也没有苟全退缩的道理。”

高顺眉头舒展,道:“好一个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伯鸾能如此作想,顺岂能坐视,他日若是泰山贼要找伯鸾麻烦,大可使人报我,由我出面,看他们能将伯鸾如何。”

高谨道:“其实正有一件事要请高大哥帮衬。治军治所名不符实,下属差役大多是老弱病残,要整饬军纪,凭这些人是不成的。我虽想有所作为,奈何却没有三头六臂,事事不能兼顾,高大哥能否调拨一些军士,编入治军治所?”

高谨一脸期盼的望着高顺,高顺略为犹豫,若是别人,恐怕这个请求早就答应了,更何况方才高顺有言在先,只是高顺的陷阵营却大是不同,陷阵营的军士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纪律严明,悍不畏死,统共也不过七百人,调拨出一个高顺都肉痛不已,更何况是‘一些’。

犹豫再三,高顺才开了口:“伯鸾既开了口,我便应下了。”他最后一段话说得很重,显然是下了决心才肯割爱。

高谨大喜,连忙称谢。

高顺与高谨闲谈了几句,道:“伯鸾可知侯成将军的事吗?”

高谨问:“请高大哥赐教。”

高顺道:“昨日他的养马人盗了他的马匹欲出城献于刘备,及时被他带着健卒索回,便命人酿得五六斛酒请众将去会饮,想必到时候也有你的份,现在城内众将已跃跃欲试,巴不得立即等到明日的晚宴呢,他们俱都是好酒之人,正好一醉方休。”

高谨笑了笑,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丝异样,这种异样很奇特,似乎有某种与高顺话语中相若的记忆,可是到底是什么,他一时又想不真切,只好作罢。

“想必高大哥也跃跃欲试。”高谨故意调笑。

高顺正色道:“我不好酒的,平日滴酒不沾。”

高谨想不到这魁梧军汉竟滴酒不沾,莞尔一笑。高顺望了高谨一眼,道:“明日夜里吕将军也要出席酒筵,那时伯鸾可否向吕将军提起昨日我向你说的事,眼下汛期将至,若再不将粮草运往高地,悔之晚矣。”

高谨见高顺如此急迫,心里便生了一些疑心,城中这么多将军,为什么要自己一个初来乍到的人去向吕布说项,可是看到高顺满是诚挚,便不疑有他,连忙道:“明夜若觑见机会,高谨必向吕将军陈情。”

“如此甚好。”高顺松了口气。

二人又说了会话,高顺也是健谈之人,兴致盎然的说起自己的箭法,又约同若是曹兵退了,要与高谨一道出城行猎。说起箭术,高谨倒是想起了什么,身处在这乱世,谁都没有安全感,因此现在的风气都好习武,能学得一分本事就是一分,将来若是遇到危险也可保命。

高谨不能免俗,眼下城外有曹军,城内又得罪了泰山军,处处都要防人暗算,箭术他是不熟的,若是从头学起恐怕也已经迟了,倒是令他想起了一项峨嵋派的绝技。

张章携着妻子过来端上了饭食,高谨亦笑嘻嘻的留高顺在宅邸吃饭,高顺大咧咧的道:“伯鸾相请,哪有不应的道理。”等到张章二人布置好一切,二人相对跪坐,一边进食,一边

谈及各种趣闻,高谨对这个时代尚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听高顺说起风土人情,倒是从中受益了不少。

到了夜半,高顺才起身告辞,笑哈哈的道:“明日我再来找你,你我一同赴宴。”

高谨将高顺送出宅外,目送高顺上了马,在月色下拖着长长的清影渐行渐远,这才回到屋里,将张章叫来,问:“城内可有锻造兵器的铁匠?技艺精湛些的更好。”

张章道:“某的堂兄便是个铁匠,技艺还过得去,大人是要打造兵刃吗?”

高谨点头道:“既是如此,能否请你的堂兄过来一趟,我有事要询问他。”

张章本想说天色已晚,但是见高谨兴致盎然,便收回了劝说的心思,道:“我立即去唤他来,大人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