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谨忍不住对这军汉的身手喝彩,这人的实力比之曹洪、曹仁差了太多,与典韦相比更是相差万里,那些人都是曹军中的名将,身手自然不再话下,可是这军卒竟能爆发出如此力量,也确实不算凡手,若是寻常人在他的奋力一击之下恐怕早已身首异处。

遂带着高谨到了治所,所谓治军治所,其实不过是个小办公场所,治所里的差役也不过十来人,只是令高谨不爽的是,这些差役大多是老弱病残,十几个人里,像杨森这样岁数的人便有四个,其余也大多是歪瓜裂枣,还有一个年轻的,说两句话便不断的咳嗽,身子像根竹竿子一样弱不禁风,每天看到这样的人在眼前晃悠,直令高谨认为自己现在不是治军长史,说是养老院院长更贴切一些。

高谨阔步进来,不卑不亢,连曹操都都已经见过,见个吕布又算什么?他无欲无求,既不稀罕赏金,又不希望加官进爵,所谓无欲则刚,他并没有巴结奉承的必要。

吕婉君咯咯的笑:“哪里会,我一辈子都铭记高大哥。”

吕婉君阖开眼眸,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不便醒来,草庐只有一间,曹仁是睡在庭院里,高谨与吕婉君睡在里屋,这倒不是高谨诚心要占便宜,实在是为了疗伤和方便照顾,只是他毕竟是男人,男女同处一室总是难免会有些尴尬的地方,吕婉君开始时还有抗拒,过了几日也就慢慢的熟稔了。一开始她对高谨还有些感激,后来高谨撇下她走了,恐怕憎恨的心思也有些,到后来等她再醒转,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就颇有些心情复杂了。如今与高谨同处一室,吕婉君真不知该如何面对。

“嗒嗒嗒……”一匹枣红马驮着高谨尾随而来,曹仁回望了片刻,挺枪戒备,对曹兵吼道:“去看看是什么人。”

曹洪望着曹仁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跺脚,跌足长叹道:“子廉此去凶多吉少……”良久,他才醒悟过来:“此事需先向曹公禀告才是。”

转瞬之间,铁骑如虎入羊群般扎进了步兵军阵,锋利的长矛像扎稻草一般洞穿了大盾和步卒的身体……

军汉大喇喇的落座,望向其中一人:“孙观,何事如此慌张?”

叫孙观的军汉脸色铁青,气呼呼的道:“臧大哥,新上任的治军长史将某的几个亲卫给羁押走了,其中还有一个重伤不治,某令人拿上名刺去索人,那个叫高谨的狗才竟拒而不见,声言要重惩犯事的凶徒。此人实在可恨……”

军汉正是臧霸,臧霸浓眉摺起,道:“是那个救了高小姐的家伙?”

“正是。”孙观怒气未消。

臧霸阖着眼,眼睛眯成一条直线,思索了片刻之后:“若依你,该当如何?”

孙观道:“今夜起事,围了他的宅邸,遣人乱杀一通,待木已成舟,就算吕将军知悉,亦徒呼奈何。”

臧霸脸色更是铁青,眸光如刀的剜了孙观一眼,随即唤道:“许先生。”

一个儒生掸了掸襦裙上的灰尘,悠悠然的站出来,他是吕布身前的重要谋士许汜,与臧霸交从过密,臧霸的许多事都对他并不隐瞒。臧霸唤他,自然是希望他能够出些主意,许汜道:“孙将军此言差异,此人非比寻常,与上一任长史大大不同,他刚刚救下高小姐,在主公心目中份量极重,若是平白杀了他,主公脸上恐不好看,若是主公追究起来该当如何?”

孙观冷着脸道:“难道就此善罢甘休?”

许汜摇头:“若如此,恐为人笑尔,只是急切之间也想不到良策,可徐徐图之。”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侯成将军有马十五匹,被后槽人盗去,欲献与刘备。侯成将军知觉,追杀后槽人,将马夺回;故而酿得五六斛酒,欲请诸位将军会饮。”

臧霸双眸一张,道:“去回复侯成,某定去作贺。”

“喏!”那人徐徐退出。

吴敦道:“吕将军严令禁酒,侯成竟要我等会饮,难道不怕违反吕将军禁令?”

孙康脸上绽放出笑容,舔了舔唇角,满是期待的道:“我等赴宴即可,不管其他。”

许汜阖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喜道:“有了!”

臧霸沉声道:“许先生可是想到了良策?”

许汜道:“正是,侯将军请诸将赴宴,届时主公必定前往,且不管其他。到了酒筵上臧将军大可借着酒兴,向那高谨挑战,主公是好武之人,岂有不应之理?届时……”

孙观大喜过望,已明白了许汜的意思,接口道:“善!臧将军出手,此贼断无生路,既是比武,难免刀剑无眼,届时就是‘错手’斩下他的狗头,主公也无话可说。”

吴敦道:“早闻高谨此人勇武过人,连曹将典韦、曹洪亦不能敌,需小心为妙。”

许汜眉头一挑,道:“一个不知名的小子罢了,如何能与臧将军相比?”

臧霸微微颌首,冷声道:“如此甚好,就依许先生。”

他站了起来,忍不住摸了摸脸颊上的一道疤痕,眸光中迸发出一丝精光,这一抹目光最终落在孙观身上:“孙观,约束你的部下,再生事的话……”

腰间的长刀突然拔出,寒锋在半空落下半弧,咔的一声,刀锋重重的劈在臧霸的方案上,漆木长案应声而断,断口处留下整齐的刀口,臧霸反手握刀,比那刀锋更令人生寒的眸子落向孙观:“再生事,这长案就是你的榜样!”

孙观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连忙道:“孙观谨记。”

臧霸收回目光,跨刀离去。孙观等人的胡作非为,臧霸并非没有耳闻,他算是半个官军出身,对这种事是看不惯的,可是他不能不维护这些人,这种矛盾令他生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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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将至,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

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这金黄的鳞光洒落在治军治所的青砖黑瓦上,折射出万道光晕。

高谨伸了个懒腰,审问了那几个军卒一下午颇有些倦了,杨森在旁提醒,他才挥了挥袖子,令人将这些可恶的军卒押下去,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吕布军的军纪为什么如此涣散,吕布军的成分十分复杂,军纪最严明的是高顺的陷阵营,这自不必说,陷阵营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似这样的精锐部队,若没有严明的军纪是练不出来的。

其次是并州军,并州军的纪律倒还尚可,毕竟是官军出身,多少还有些矜持。

纪律最涣散的便是泰山军,这些人大多原本是泰山贼,后来附从吕布也积习难改,再加上吕布对他们并不苛刻,臧霸等人亦时常护短,使这些军卒有恃无恐。

这七八个军卒是孙观的亲卫,因孙观瞧上了那少妇,遂令他们前去抢人。高谨问清了因由,颇有些恼怒,他毕竟是现代人,似这样光天化日抢人的行径还闻所未闻。原本他还怀着能过且过的心思,可是现在却有心要给这些乱兵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