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世廷看到云菀沁脸上欲扁难扁的神色,这才极不心甘情愿地默默开口:“试试吧。”

正在这时,厢房外传来脚步声,却显然不是女子轻盈的步伐。

否则,爱好攀附权贵的爹爹年轻时,怎么会肯与商户出身的娘亲成亲?有了钱,方能斡旋官场,上下打点。而,白雪惠母女又怎么会觊觎自己的嫁妆?

慕容泰和云菀霏正赤,身,裸,体地抱成一团,哪儿来得及躲,因为不是在床上,连遮身的被子毯子都没有。

初夏吐了吐舌,小姐提醒过,帮秦王解了围就走,不准多说一个字,当做没听见,赶紧溜之大吉,回去给自家大小姐复命了。

夏侯世廷骄矜低调,沈肇沉默寡言,两个人都是冷清货,很难建立什么深厚关系。

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慕容泰的居所。

厅内,几名怕热的官夫人和千金小姐择了座位,各占一角,正在聊天品茗,等待开席。

等小丫鬟走了,她隔着窗棂,好声好气地轻喊了声:“妙儿,妙儿,你先别走,开个窗好不好?”

这满打满算的精明算盘。这城墙一样的脸皮哟。

白雪惠自身难保,当没瞧见,小腿一抽。

云玄昶一愣,刚刚一进主院,女儿就说这熏香的香味闻着奇特,还挖了一坨,进了内室,借灯细细看去了。

骂一句,就一鞭子落下来,尖声惨叫堪比过年宰猪。

云玄昶牙一咬:“将那不孝女带过来!”

手肘一弯,云菀沁道:“我先干为敬!”杯盏碰唇,扬起雪白纤长的颈子,一饮而尽。

陆清芙能见太子一面,就是毛遂自荐、展露风姿的大好机会,自然感激云菀沁到骨头里了。

“是的,少爷,”随从回应道,“是迎春教坊的龟公,名唤乔大山,那柳姨娘还在教坊时就同这小子关系不浅,被曹祭酒纳到了府上才断了来往!”

一提到落水,云菀霏笑不出来了。

母女二人拼命不让自己参加寿宴的模样,云菀沁觉得真是讽刺。

紫鹤香炉袅袅吐着幽香,闻者舒心,较一般普通熏香,多了个过人妙处,香味每过半刻,就从清淡转浓,如此循环往复,叫人时刻体验不同,心醉神迷,尤其能叫男子动情。

可那个表哥是个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云菀沁稍一沉吟,拍拍好友的手背:“曹凝儿,翰林院祭酒之女,京城有名才女,父亲交结的名士文人、才子大师多不胜数,送柳氏墨宝,看似是投曹凝儿所好,其实不过是班门弄斧,说不定曹凝儿还觉得不屑一顾,好笑得很。我那二妹既懂得行贿,咱们也顺她的套路,配合玩玩。”

“云大小姐,你好哇,来了几次都不见人!挺金贵的!这回可总算见着您真人了!”一只纤手掀起帘子,另一只手叉腰,探出一张脸,朝云菀沁嗔道。

云菀沁手一紧,绞了绞指间的银线缠枝罗帕。

府上丫鬟婆子闲来无事,做完了活儿聚在一块儿侃侃天,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以前,云菀沁根本不关心,至多便是叫初夏叫人驱走,如今刚刚重获新生,对什么人事都特别经心,仔细聆听下,夹在里面的有个女子声音有些熟。

云菀沁虽接触朝政不多,但毕竟出身官宦人家,其后嫁的又是侯府。

“少夫人请上前。”

这女人,竟是没有一点醋意,对自己竟是一点不在意吗?

亲弟弟云锦重被继母白雪惠养在身边。白雪惠表面对这个前任夫人的儿子关怀备注,无微不至,让自己的贤德名声传遍京城,却暗中疏于管教,处处纵容,将云锦重教得跋扈任性,唯我独尊,成了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让丈夫云玄昶厌恶不已。

沈肇疑惑地看她一眼,缓道:“不清楚,但我听说,赫连嫔在生产前,曾动过胎气,秦王是不足月的早产儿,七月便落了地。秦王三岁时,被圣上送出宫,当时浑身乌紫,进气多,出气少,被寄在皇家寺庙相国寺养育了一阵子,方才好起来,后来赫连贵嫔痛诉陈情,说秦王与皇宫风水不合,老国师顾天修也批了八字,呈给皇上看,证明秦王的命格确实跟皇宫相冲,在皇气龙地怕是养不大,皇上这才将秦王迁往宫外居住,从此,秦王不像其他皇子在皇宫内长大。要说秦王身子,兴许早产加上幼年那场病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造成身子先天不足,比常人孱弱一些吧。”

孱弱?没跟夏侯世廷见面前,云菀沁或许信,现在,算了吧。

前国师顾天修原来帮过夏侯世廷的大忙,难怪夏侯世廷后来要拜他为师,也或许……根本是赫连氏为了让儿子出宫,私下求过顾国师,以皇子给他为弟子来换取信任吧?云菀沁正在思忖,见沈肇怀疑的脸色,岔开话题:“上回家中宴请外客上的事,沁儿还没谢过沈公子,今天当面谢过,沈公子可别嫌晚——”

话没说完,初夏跑过来道:“小姐,莫管家在侯府找您呢,说是该回去了。”

云菀沁再不多说,告别了沈肇。

二人刚一转身,只听身后男子声音平静:“叫沈公子太见外,今后,你私下可随子菱一起叫我一声大哥。你八岁那年……你虽忘了,我却还记得,绝不会变。”话音一落,大步离开。

云菀沁刹住了步子。

记忆翻腾起来。那年她又太年幼了,不是这会儿沈肇提醒,根本记不起来。

八岁那一年,娘亲过世。

许氏被一时好心养进家门、却抢走了丈夫的白眼狼气得呕出最后一口血。

阖府挂起丧幡和白灯笼。

还是妾侍的白雪惠牵着宝贝女儿的手,在陶嬷嬷的陪同下,趴在表姐灵柩前,当着拜祭的客人,假模假样地捏着手绢儿干嚎:“妾的好姐姐,好夫人——你怎么走了呢,您可得叫老爷伤心死啊,这么大的家,今后叫谁来当啊姐姐——”

云锦重才四岁不到,并不能太体会丧母的悲痛,披麻戴孝随着云菀沁跪在灵堂,拉了一下姐姐的手,童言无忌,奇怪地问:

“姐姐,为什么白姨娘哭起来的时候……没有眼泪呢?”

若能回到当时,云菀沁真想告诉弟弟,没眼泪?呵,是为了叫白氏攒着以后流个够的!可那会儿懦弱又隐忍,她眼泪吞到肚子里,捂住弟弟的口。

当天,白雪惠回了院子,又将老爷拉进了自己屋子,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完全不避讳表姐尸骨未寒。她要争取时间,尽快爬上正室的位置。

云菀沁看尽了娘在过世前所受的精神折磨,见父亲与姨娘在丧期寻欢,丧母痛双倍增加,正好这时,沈子菱来看望失母的小姐妹……

------题外话------

谢谢,我是黑蝶送的一朵鲜花~—3—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