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座位上,看着窗外雾气渐渐散去。终于,店小二托着一壶茶走了过来,大概是记不太清楚,便扬声问道:“哪位客官要的暖茶?”

不过还是有收获。云国的宫城建筑风格和扬国有很大不同。扬国崇尚华丽优雅,每一处雕栏画栋都缕金错彩,精致如画。而云国的宫廷建筑比较庄重古朴,一律的白壁、青瓦、玄柱,更注重整体的布局。

“你们还要上阵杀敌,难道我一点小伤就不来了?”他笑着抽出竹笛,凭风而奏。

众人都觉得惊讶,唯有清琅静静地看着我。

她不置可否。

我只希望他日云扬两国兵戎相见时,他能如愿以偿地披挂上阵、坐镇三军。但这只是幻想,理智告诉我,云国天子不会这样愚蠢。

浮光笑了,坐在清琅空出来的位置上。

“第一关是要写诗,盈儿看过之后觉得好,方才可入第二关。”

我想了想,摇头:“不,我不能胜任,没有这个能力。”

玉佩带着他的体温,我握在手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但父亲随后的那句话使我全身凉了下来,他说:“玉佩里藏着一粒毒药,服用后可没有痛苦地死去。今后,若你遇到绝境……”

四年,云军略扬。自请为军师,殿上立誓,群臣动容。至军中,抚恤士卒,视若手足。将军阮晨治军以严著,而冰润怀柔,两相益辅,恩威并重,军容士气一时无二,皆愿与之共生死。冰润同参军陈清琅,只身入隐月族世居之山谷,以诚动之,行成抗云。后隐月族背誓,合云军攻之,困扬军于绝谷,时维四面楚歌之境。冰润出奇计,励士卒,引当地石液,燃而炸云军。云军败走,呼曰天火。又亲临阵上,缚云国明亲王为质。经此名役,后人始重石液之用。

止戈交质,冰润自请至云。居一年,归扬,授寻芳客,掌女史三殿人事。后罹沙蜮之患,以谋私通外罪下狱,赎为庶人。命驾归南州,途为歹人所劫,不知下落。同朝闻之,皆以其亡,莫不哀之。权相华肃扼腕曰:“向有惊才绝艳之红颜者,天妒之而使之不得长久,昔有女帝、韶相为证,今又添一例矣。”

或言于深山见之,服似女冠,飘然来去,绝烟火气。或言于云国见之,荆钗素衣,端详妇人装。然皆惊鸿一瞥,其言真伪莫辨。

《扬史·陈清琅传》

陈清琅,字远音,东州宜陵人也。总角时尝遇众顽童于街衢,一童戏之,众哄笑。琅但微粲而不意。路人诧问:“何不恼?”曰:“世人重利轻一笑,清欢何少?众因我乐,我亦当乐,何恼之有?”人皆异之。

虽慧质天成,幼时惟致心音律,无为于治学。及十四,始幡然力学,行远自迩。为文宁隽高华,擢嘉语二年进士第一人,授翰林院编修。为人谦和,清慎自持,视下如同。或戏以其诗“一片冰心总淡泊”谓之。

尝有新官礼而问曰:“宦海叵测,非诈则谀,而子独以自持清明者,何也?”曰:“人各有志而已。吾生有涯,无求于此。毁誉如风,何以名利逐之?”复问:“子所为何?”但笑不言。权相华肃赞曰:“朝前群臣候于殿外,其人独立众人中,皎然如月印千江水,温而不泯,清而不异。始知古人‘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之言,良有以也。”

华肃重之,同列亦贤之。每逢疑理剧事,多与参裁。琅不辞而竭力,故日劳无暇,伏牍彻夜。有仆跪而进曰:“公子劳虑若此,实百姓之幸。然不惜身,何得长久耶?”扶而笑曰:“吾身自不长久,长久惟江山百姓也。生年苦短,无以他用,敢自顾惜?”

殿上众议,虽甚倦,轻倚轩槛,犹娓娓言析,每谈言微中,众人悉服。世言轩槛常倚处透染衣香,今犹可知。雅芳非常,清远拟于兰莲。今有焚香名“倚轩”者,盖由此也。

通笛艺,然不轻。与兵部尚书阮晨、雪梅客慕冰润为莫逆,偶秉烛把盏至酣时,乃横笛而奏,响遏行云,空淡流水,闻者不忘。

四年,云师略扬。琅以参军赴疆抗敌。佐于阮晨,知粮饷兵备,整军经武,绥怀远近。常轻裘缓带行于军中,与卒晤谈,兴之所至,击筑而歌。卒皆亲之敬之。初战,以隐月背扬以归云而见挫,困于谷,山穷水尽。琅不自恕,无寐披衣,于月下抚笛。一曲《浮生》,清月散云,数万士卒皆望乡。及以石液伏之,轻身按剑策马,入阵杀敌,战不还踵,大振军心。

战还,擢中书侍郎。六年,岚帝崩,禁中统领阮晨以谋逆罪坐。幽妃之心,群臣皆知,唏嘘不敢言。惟琅力陈辞辩,悲沉慷慨,掷地作金石声。人皆动容,未见其决绝若是。然幽妃肃颜斥曰:“汝与阮晨素交好,巧言袒护,何足信?”进而不避曰:“以阴谋诛忠臣,寒天下之心,必亡矣!”幽妃怒,立下令斩阮晨,琅掷笏而去。

通宁二年,慕冰润以通外罪贬为庶人,归乡道亡。琅闻之,一曲裂笛,余生不复奏。

三年,西庭宫变,以禁中兵符助光帝。幽妃饮鸩于西庭。帝揽权,擢琅尚书左仆射。固辞乞归,帝不许。迁琅知行州,邻隐月族山地。不视事,独行于山间,漱流枕石,卧月眠霜,对影独饮,终日醺然。或劾之,帝见奏而笑曰:“朕所倚非其知事,而在制夷。”众不解,然隐月果相安无事。

六年,云扬战起。琅挂冠而去,不知所踪。帝笑曰:“其本非此间之人,一去数载,今终得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