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年,他听说阿红的母亲得了一种怪病,需要到城里的大医院里治疗。阿红便到上海打工,他得知阿红的地址,但通了几次信之后就阿红就消失了,并且此后都没有联系过。他很担心她,不是担心她的背叛,而是担心她的安危。

“今天一天的情况如何?”黄奇问他们。

那经理疲惫的双眼登时射出一道亮光,仿佛在科学的悬崖峭壁前苦苦思索了一年半载之后,顷刻间现了通向真理的道路。他没有吭声,继续听崔晓梅说话。

“五个月。”张显文说。

“我真的很不错,我真的很不错,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不错!”九个队友饱含激情地大声叫着,同时身体上上下下一起随意摆动,似乎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散着无限的青春活力。

经理黄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戴着眼睛,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包括清点存货,准备货,面试新同事,调解公司内部矛盾等等。他只在每个星期一的时候多说几句,其余时间让大组长带领自己的成员做一些励志活动。

李云杰有点杰克式而不是麦克式的聪明,也就是说,他自作聪明。不过他没有看到,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承认,很多时候,在很多事情上他都败在自己的那点小聪明上。相反,他总是为自己有点小聪明而沾沾自喜,并把它当作未来成功的源泉。

“既然没人提问,”李云杰接着说,“那么今天的会议到此结束,下周一正式上班,希望大家有一个好的开始!谢谢大家,祝大家周末愉快!散会。”

等到人来齐了,大伙儿先做提高斗志的热身运动,接着何锋宣布今天的主题是“如何消除恐惧”。

“这个课题是为你准备的。”李云杰用肩膀碰了一下张显文说,“一般新同事进来,都会跟他说这个主题。”

“这个主题是临时想到的,我们请……”何锋眼珠转了一圈,见到李云杰正和张显文说话,接着说,“我们请阿杰来讲。”

李云杰莫名其妙地看了何锋一眼,撞见他笑眯眯的眼神。“我从来没演讲过,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他婉言拒绝。

“不要紧,每个人都有第一次。”

“我没做准备。”

“这才是一个更好的锻炼机会啊!”何锋说,“站到中间来吧!”

李云杰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中间来,尴尬地看了何锋一眼,说:“好吧!不过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如何陈述这个主题?恐惧,我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是有的。每个人都有这种恐惧感,如果谁说他没有,那一定是撒谎。不过试验了几次之后,我就没这种恐惧感了。”

“讲完啦?”何锋睁大眼睛看着他,说。

“暂时讲完了。”

“好像我刚才听到的只是你的经历,没有我们的主题。”

“呃,”李云杰含糊其辞地说,“我得多想想。”

“没关系,就站在中间想。”

“ok,”他说,两只手掌互相搓了搓,沉思了一忽儿,接着说,“我把我刚才讲的那些当做垃圾抛弃。先引用一句不记得是丘吉尔还是罗斯福说过的名言开头:‘我们唯一害怕的就是害怕本身。只要你克服害怕的思想,没有任何困难可以阻挡你。’这句话是我在一本关于二战的书上读到的。的确,说得很对,我们唯一害怕的就是害怕本身。除了害怕本身,我们还害怕什么呢?当你面对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心有顾虑,害怕他会拒绝你,甚至轰走你,以至于你不敢冲上去向他推销。我们害怕的就是拒绝,可是,你连尝试都没有尝试,又从何处判断对方会拒绝你呢?难道他的脸上写了‘拒绝推销’四个字吗?其实,你害怕的根本就是你自己的内心。

“明白了这一点,我们接下来要谈的就是如何消除你的恐惧?再简单不过了,就是什么都不要想,直接冲上去。最坏的状况莫过于对方拒绝你,而你不会受到任何损失。等等,让我们把上面这句话抹去吧!最坏的状况是什么,根本不用去考虑最坏的状况是什么。你只要想,我不仅仅是向他推销,更重要的是,我要锻炼我推销的能力和口才,他只不过是我的一个试验品罢了!或者干脆假定你就是他们的债主,你不是可怜巴巴、畏畏缩缩地上门推销,你是理直气壮、大摇大摆地上门要债。”

说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讲得好。”何锋大声说,同时高举双手,拍了几下手掌。

“谢谢!”李云杰说。

“再用一句什么话来总结一下?”何锋说。

“用来总结的话已经用在开头了。”李云杰说,忽然又补充,“好吧!我突然想起了另外一句名言。丹东说:我们必须勇敢,勇敢,再勇敢,法国才能得救。是的,我们必须勇敢,勇敢,再勇敢,我们才能成功。”他举起手,握紧拳头,每说一个“勇敢”就挥一下拳头。

“嗯,讲得很好,用罗斯福开头,用丹东结尾,并且声情并茂,再练习一段时间,就能赶上马丁•路德•金的演说风采了。”

“你刚才引用的那句话我还不太明白。”李云杰回到圈子里时,张显文对他说。

李云杰暗自好笑,这家伙反应有点迟钝,甚至笨头笨脑。“等会儿再向你解释。”他说。聪明的人要和傻瓜站在一起,才能显示出他的聪明,才会有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他现在就有这种优越感,并且很喜欢这种优越感。

“明天是星期天,大伙儿今天加把劲,多挣一点,明天好好……好好休息一下!”何锋说。他本想说好好玩一下,他们已私下商量好明天聚餐。但经理黄奇要求大伙儿保持精简节约的好习惯,不要挣多少就花多少。他当然知道这都是些年轻人,都喜欢享受生活,而唯一能控制他们不乱花钱的方法就是没钱可花。

何锋留下崔晓梅、李云杰和张显文,让其他人各自做准备。

“今天的领带系得不错。”何锋对李云杰说,整了整他的领带,“今天晓梅说让你和显文一起出去。你顺便学习一下如何做一名组长。下个星期应该能当上小组长了吧?”

“没问题。”李云杰也整了整何锋的领带,说,“你的领带也系得不错。”

“你总是改不了这幅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队长何峰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就连责备队友时也是这副笑眯眯的脸孔,使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在赞美,还是在责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