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有没有做过别的工作？”
互相拍手的镜头在电影里常常看得到，可以表示友好、恭喜或者互相激励。在这里代表互相激励，许多运动员也是用这种简单有效的方式相互激励的。
公司的结构是这样的：经理下面有三个大组长，每个大组长可以自行展成员。若一个大组长展了三个小组长，而每个小组长又展了五个成员，并且连续三个月的营业额达到规定的指标，那么该名大组长就可以被提名为经理，由广州总公司任命。而小组长也有机会过大组长先成为经理，只要他展的成员足够快。每一个新进来的成员都按顺序分配给各个组长。要成为小组长，只要在一个月之内可以达到一定的业绩，并且有五次以上的更高的业绩。要成为大组长，则不仅要看业绩，还要看队员能否当上小组长。能否留住成员对于大小组长未来的提升都非常重要，因此，在公司里少不了有些虚伪的东西。李云杰刚进入公司时，凭着他特有的机敏就嗅到了这些虚伪，而且向来是冷冷地看待这些虚伪的。
不过，目前做这份推销员的工作在他看来也是被当作马桶用。他做这份工作的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找不到比在木材厂当基层干部更好的工作，于是他就暂时呆下来。既然到哪儿都被当马桶用，那至少也得当个受人尊敬的马桶。做推销员，虽然常常遭到顾客的白眼，但同事之间先后处还算融洽，经理也不会给他脸色看。当然，他看中的不是推销一个产品能拿百分之二十的提成，而是这份工作给他带来的无形财富。在他看来，而且确实，在这里做一年的推销员得到的社会经验等于其它行业的推销员做五年得到的经验。他几乎每天拜访两三百个客户，从马路边的修鞋匠到高级写字楼里的高级经理，从骑三轮车的送货员到开奔驰的驾驶员，仿佛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潜在客户。对他们这一行而言，世界富比尔•盖茨和拾易拉罐和塑料瓶的老太太没什么分别，而后者更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客户。他们拜访的客户数量在所有行业里，除了乞丐就属他们最多了——如果乞丐乞讨也算拜访客户的话。他们的足迹几乎踏遍了上海的每一个角落。
那帮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像树倒猢狲散似的跑开了。桌子上剩下的水杯，杂乱无章的椅子都让人觉得不是一个注重形象和自身修养的公司所能容忍的。
“干什么？”经理抬起疲惫的双眼，无精打采地问。
“你好，我们是安特莱公司的，今天来这里特意向你推介一件我们公司新出来的产品。”崔晓梅微笑着说。几乎每个推销员的开场白都是这套说辞，这是总公司的命令，目的是打出公司的名气。
那经理疲惫的双眼登时射出一道亮光，仿佛在科学的悬崖峭壁前苦苦思索了一年半载之后，顷刻间现了通向真理的道路。他没有吭声，继续听崔晓梅说话。
“这是一款新式玩具，我们公司是全国唯一的代理商。你先拿着看一下吧！”崔晓梅说着将一本电子玩具放在那经理面前。这时，张显文也跟着走进办公室。
“这种电子玩具，配备音乐。”崔晓梅按了一下电子罗盘上的按钮，接着说，“我们知道，小孩喜欢玩飞行棋，而现在的飞行棋都是用掷色子的方式。这种方式存在一个致命的危害，那就是儿童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将色子吞下去。在国外色子是不能给儿童玩的。我们这款产品的特色就在于它配备了一个电子罗盘，只要轻轻地按一下，就可以得到和掷色子相同的效果。不但安全，还有趣味性，给小孩带来新鲜感。”
“多少钱一套？”那经理问。
“我们公司的产品向来价廉物美，这款产品在美国买二十五美元一套，我们只要二十块钱，而且买一送一。要不给您来两套？”
那经理站起来，掏出二十块钱递给她，问：“小姐，你贵姓？”
“免贵姓崔。”
“你们先坐一下。”经理说着，走到门边，要外面一个女职员倒两杯水进来，又转过身对崔晓梅说，“崔小姐，我非常欣赏你的能力。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公司？薪水我们可以谈。”
“谢谢你的赞赏！”崔晓梅用手将额前垂下的刘海拨至脑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接着说，“我对目前的工作非常满意。”
“你现在多少钱一个月？我可以付双倍的薪水。”
正在此时，那个端着两杯水的女职员进来了，本来经理要她伺候这两个受人鄙视的推销员就令她很不开心了，此刻听到经理居然肯付双倍的薪水邀请他们加入，更让她恼怒。再联想起经理平时连杯奶茶都舍不得请下属们喝，她便怒气冲冲地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马尾辫一甩，出去了。
“不是薪水的问题，我根本没有想过跳槽，况且我非常喜欢这份工作。”崔晓梅露出平静的笑容，再次委婉地拒绝。
“我们这是一家非常有前景的公司，也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的加入。”经理诚恳地说。
“谢谢你的水，也谢谢你购买我们公司的产品。”崔晓梅说，“不过很遗憾，我真地不想换工作。希望将来有机会我们再合作吧！我们先走了。”说着站起来，转身欲走。
“等等！”经理连忙站起来，拿起两张名片，递给他们，说，“你再考虑一下吧！”那神情像是恨不得用根绳子把她拴住。
崔晓梅接过名片，说：“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再见！”
经理大步走到她身边，并且一直跟着她走出公司，走下楼梯，同时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希望她加入他们公司的话语。一直走了四层楼，经理才意识到自己败局已定。“你要是有兴趣就联系我，我们公司随时欢迎你的光临，有什么新产品也可以拿来。有空上来喝茶！”他对着崔晓梅的背影喊着，然后无不惋惜地叹着气，顺着楼梯往回走。他竟如此惋惜，以至于没有想到可以乘电梯上去。
“你经常碰到这种事吗？”张显文好奇地问。
“太多了，有时候一天几次。”崔晓梅见他忽然对自己的工作生兴趣，笑着说，“嗯，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吧！今天是我观察你的日子，也是你观察我的日子。我要看你适不适合这份工作，你也要衡量一下自己适不适合这份工作。但实际上，我们公司这么多人的实例证明，没有人不适合这份工作，就像没有人不会拿筷子吃饭一样。只要你肯做，放下面子，这份工作就能给你带来你所期望的成功。”
“多少钱一个月呢？”张显文小心翼翼地问了一个半天不敢问的问题。
崔晓梅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提问：“留在我们公司里的，没有人在乎一个月挣多少钱。刚才那个经理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假如我要五千块一个月，他也不会拒绝。况且之前的确有公司出过八千块一个月让我过去。”
接着她详细介绍了公司的状况，并且着重强调每个人都有机会在一年半或两年之后，就可以享受许多人费十年的功夫都未必能获得的成功——当上年薪百万的经理，最后她补充说：
“在我们公司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特色，就是锻炼人的素质。这些素质包罗万象，能让你在人生旅途中受益匪浅。只要你拥有足够的素质，那么，即使做那些在别人看来是最无前途的工作，你也能获得成功；即使你毫无野心，你也能获得他人的尊重；即使你从不在意财富的多少，你也能得到美好的人生。就算你不在这里工作，将来到了别处，你仍然能够因为拥有这些高贵的品格而获得成功。比如说微笑，管理大师们都说微笑是你能给与别人最廉价、却是收效最大的东西。可你现没有，刚才我们进去的这家公司没有一个人微笑，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而你看到我们公司，每个人都是朝气蓬勃，喜气洋洋，不是我们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而是大家已经养成了习惯，对生活的热爱会让你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露出迷人的微笑。”
“哦。”张显文缓缓地点点头。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不是他城府深，而是他根本没有城府。
“你虽然后来，但如果能力强，机遇好，也可以越过我先当上经理。这就是我们公司吸引人的地方。只要你在两年内付出了一般人几倍的努力，就可以享受老板级的殊荣。”崔晓梅再次强调。
“我觉得公司的结构有点像传销。”张显文说，察觉不妥，立刻补充说，“我不是说那种非法传销，而是像安利那种合法的传销。我前段时间跟一个朋友去听过一个安利的讲座。”
“从结构上来讲，是有点像，但面向的客户不同。安利的产品价格不菲，一般人消费不起，自己还得买它的东西。而我们的产品却不存在这种情况，价格便宜，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你的客户，也用不着自己花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