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语中强调,柳玉乃二爷屋里的人,是个大丫鬟,赠与五爷为妾。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暗指长房将二爷用过的女人送给五爷为妾,和五爷强占了属于二爷女人的柳玉,概念完全不一样!

“昨夜主屋里不时传出声响,奴婢方见面色苍白,想来是整宿未眠。”说到这话,紫萍还极为小心地觑了眼大爷。

屋子里瞬时安静,只余碧好等人铺床的轻微窸窣声。

“回话,该是受了委屈没想开……”碧好顿了顿,改言道:“所幸发现的及时,现已救了回来。”

早前大爷身子不好,景晨守护侍候,也就没顾那些规矩。此刻他已然康复,自是该按家礼而行。却说大爷这病也着实奇怪,新婚夜发作,昨儿醒后就能下床看帐,虽仍有体虚,但外出举止间丝毫不见初愈症状,宛然与正常人无异。

她闭了闭眼,微有无奈地暗叹。

“母亲,您和她啰嗦什么,还是先让女儿换了衣裳装扮好再处置她吧!”

见她如此沉默,大爷只当她是腼腆,慢慢就松了她的手。目光触及床头案几上的籍,是裕野记事,好奇地取过,睨着身旁的人不解道:“想不到你还看史?”

她的父亲是古玩店的老板,贪慕君家财富不惜将自己嫁卖过来,自幼娇养的她吵过闹过,最终却仍旧进了这深深大院。相比院里其他二位姨娘,自己有出身有地位,却偏偏要对人称婢。

“是。”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在廊下灯笼的映下,走进一个貌美的妙龄少女。她哆嗦着身子,紧紧环住双臂,一脸视死如归的掀了珠帘帐幔走进内室。

“妾身知晓了,待下午看了库房记录,明儿亲自去各个院子认个位置。”

这话说得妥当,新妇进门,难免要和夫家各位婶婶小姑往来,认个住所无可厚非。不过大爷话中的提点之意,显然是涉及银财,景晨思及从前常有寺人婢偷运了中物品拿到外面换取银两,难道是君府里出了内贼?

正当她满心腹诽之时,大爷拧眉再道:“不急,府里的姊妹,会有拜会长嫂的时候。身为晚辈,你只需去两位婶婶院里走走。”说着紧了紧手中的小手,肃然道:“二婶为人和善,若是遇着困难,可去寻她帮忙;三婶帮衬三叔料理府事,劳多年,你得敬着。”

提到三夫人时,大爷面色未变,但语气显然不似之前亲和随意。景晨琢磨着颔首,“是,谢爷的提醒。”

“对了,三叔在外交友甚广,屋里摆件不乏珍品,你莫要多了心。”

景晨恍然大悟,兜兜转转,这关键处在三房。原不是怀疑府里有内贼,所查非失物,而是那凭空多来的物什。她端正了姿态,俏笑应道:“爷的意思,妾身明白了。”

果真冰雪聪颖,大爷满意欣赏地望着她,“府内旁事,你且慢慢学着来。”

景晨自然点头,虽说心中疑云仍在,但她只要做好大爷所交代的便已足够。至于大爷本是对账查铺子,为何会突然关心起这内宅物事,便不是她能深想的了。毕竟他若是想明言,就不会如此含蓄,既是不欲她知,多问也是无益。

回到晴空院,大爷直接进了房,约莫大半个时辰回到主卧。景晨心有惊讶,忙起身相应,见他走向立柜,跟着上前服侍。

妻子体贴依旧,大爷忍不住低道:“身子可好些了?”触及桌边帐录,缓声添道:“若是不便,且留到明日。”

指间动作微滞,虽然她身子清爽,但屋里还有婢子,景晨禁不住面红耳热。替他穿上织锦滚边的枣红衣袍,半垂似羞地回道:“好些了。”声音低低柔柔,分外动听。

“卢大夫就在府上,不舒服便让人去请他过来,莫要不好意思。对了,你说的贴药,可用了?”

撞上他温柔的双眸,景晨忙别开视线,“妾身等会便用。”

大爷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紧要,待妻子替他系好衣带才沉声道:“我要出趟府,午时不必等我用膳。”

景晨应是,心里却是松喜。本就想着他终日在院里,随时有回房的可能,那贴药不便服用。此刻却是大好机会,故而等大爷才走,景晨便亲自带人去了药房,令人煎药。

药材本是普通,重在用量。

闱之中,夺宠排挤,用计谋,本目的还不是为了一沾雨露、承欢圣前?若是能孕得皇嗣,在深深院也算有个盼头,地位更是非凡。故而后妃之间,斗争激烈,以月信入手,或推迟或提前,对人对己,已属常事。

毕竟,不是谁都同自己一般,有定远侯府为后盾,三年圣宠不衰,未孕子嗣却能被封为后!

思及此,斜躺在榻的景晨目光微凛。圣旨既拟,为何连个身后名都不给?!

长吁一叹,将手中帐录置于一旁,深深闭上双目。

“,药熬好了。”碧好端了紫木雕云纹的托盘进屋。

景晨睁开双眸,伸手接过。

闻着鼻间熟悉的味道,她目中寒光微显,心窒难耐,不顾药汁热烫,送至唇边便仰头饮下。

碧好想开口提醒温度,却见大一口饮下,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当下就僵在了原处。低头望着托盘里的蜜饯出神,方才在小厨房闻到这股药味,就觉得必定极苦。

将空碗递与碧好,景晨喉间充满了涩痛,“下去吧,我没唤人,不准进来。”腹中温热,似灼似烧,她的手按上,面色未变,手指却揪紧了衣角。

“,可要食个蜜饯?”

景晨后仰身子,摆手就道:“不必了,出去。”

碧好不敢再耽误,福身应了就离开。

榻上的景晨咬紧双唇,眉头紧皱。明明全身俱热,后背汗流,她却觉得手心冰凉。这种如同腹绞的痛楚,勾出曾经的记忆。很久很久前,她也曾有过孩儿,可惜……

思绪变得久远,意识开始模糊,紧闭双眸的她仍在摇头,不知是抗拒着什么。等到再次清明,早已过了午时,景晨唤来婢子,入净室清理身子,强忍着那份无力走到外间,让人摆膳用食。

之后,便再也集中不了神,那种灼热隐含在体内,让她难以忽视,时不时蹙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