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这样快的?

五爷风流,大姨娘若是个婢女出身,今后的妾室便会于柳玉之下。尽管三老爷代掌着君府生意,即便三夫人今后再有能力,想从外给五爷聘个有身份的良妾,可哪户好人家的闺女能委曲求全做了妾,还得容忍被婢女出身的柳玉压着?

宋妈妈转身,见大爷举步而来,忙迎上前请安,关怀道:“大爷起啦,怎的宿在了房?”

“坐吧。”语调不似往常平稳。

听得她的分析,景晨颔首,出了门正遇宋妈妈和紫萍二人,均是神色匆匆。她淡然开口,“二爷屋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晓了,紫萍,你和紫芝留着在房外侍候。这等内宅琐事,先别惊扰了大爷。”说着目光移向宋妈妈,颇为信任的言道:“妈妈既是未寝,便陪我走一遭吧?”

二爷闻此才眉间舒然,真诚道:“大哥病情无常,素来又劳忧心,还请大嫂多加劝勉,莫要累坏了身子。”说着又拱手作揖,“子臻还要同母亲请安,先行一步。”

很是平常的举止,却让大爷片刻失了神。

“母亲……”女子撒娇地勾着楚太太的胳膊,依偎在她肩膀处,眉间欢喜不掩。

翻阅了不少资料才得知,自己是前朝传诵中红颜薄命的皇妃,于封后典礼前病逝,钦天监称是违逆天命。身后皇家没有追封,谥号晨敏皇贵妃。

依旧站定在景晨跟前,余氏似有所候地盯着对方。

紫萍打开左边的梅妆镶玉桃木匣,各色玉质形状的挂饰罗列在景晨眼前。她起身眯眼,瞟了眼镜中的装束,粉色上衣、月白色的挑线裙子,低头凝神片刻,最后选了对青瓜碧玉环佩。

事到如今,除了太后和皇上,还有谁敢同自己说一句必须?可此时景晨不清状况,什么,什么新姑爷,这儿好似不在里。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不过小酌几杯,怎的醒来就到了这?

五爷烦躁,目光不舍但不愿惹恼了美人,却是退让着出了屋子。

唤来紫萍紫芝伺候,景晨换下因汗湿而微感不适的衣裳,着了茜红罗裙,髻上金簪绢花,干练威慑。妆容得体,面目端庄,可那种因苍白而显现的娇柔,眸尾处的且魅且惑,总让望者生艳。

这种美,透着华贵,致韵丽,让人无法移目。

五爷极为耐心地在厅堂等候,捧着茶盏目光期待地望着门口,待见着身姿玲珑的走来的佳影,忙起身迎上前,语气讨好:“嫂嫂,方才是小弟无礼,不知您在就寝,冲撞了您,还请不要见怪才是。”似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身旁,他只觉得神清气爽,越发贪心地吸气吐纳。

景晨加快脚步,在正位上坐下,瞥了眼他原先的位置,冷语道:“五弟请坐。”

明明声若莺啼,悦耳细腻,令人留恋,五爷却不自觉地依言落座,目光炯炯地赔笑道:“嫂嫂今日颜色真好,大哥好福气。”

对于他的狂言轻浮,府内人本是熟视无睹,但这话对着大出言,却是让屋内人倒抽吸气。五爷口中唤着嫂嫂,但哪有半点敬着大?存心的调戏,放肆猖狂。

景晨眼底浮现寒光,“五爷过来,不知是有何事?”问完不待对方开口,却又抢道:“五爷子随意,许是不拘小节。但长幼尊卑,你既称我一声嫂嫂,想来不是那些无知黄儿,该是个懂规矩的人!”

这话是提醒,亦是警告,带着怒意容忍的警告。

你五爷荒唐风流,莫不是给忘了伦理纲常?

景晨厌恶他,却因初来乍到,且对方既为小叔,又生在三房,不得不顾忌着几分。长房和三房间关系紧张,大爷又让她去查三房摆件,那般含蓄,想是有什么计划,景晨自然不可能去坏了夫君的打算。

且终究是家人,只要她一日是君府的大少,便得忍得该忍的。不过,所谓忍耐,到底也有底线。

景晨的话丝毫不留情面,立场明确,五爷不好再撒泼,收敛着气道:“小弟今儿过来,是谢过嫂嫂安排,将柳玉给了我。”

原先是想来兴师问罪,她将不贞女给自己,显然是侮辱他。但五爷自见她就起了那份心思,想要得到的那般强烈,自然不可能去惹恼美人。转念,心中怨念横生,这头口汤竟是被大哥给喝了。

他的目光仍旧上下打量,幻想着她娇吟百媚的场景,直觉得周身火热。起身借着作揖的动作上前,殷勤道:“嫂嫂,您方进府,可要小弟陪您去园中赏花?”

恁的无耻!

小叔子陪大嫂赏花,这种混账话他也说得出来!

景晨细眉微拢,起身往外,毫不气地讽刺道:“这柳玉是五爷自个得来的,谢不得我。且说院里的花,你若有兴致,便带着新姨娘逛园吧。”

前世,亦有人贪慕她的美貌,但终究无人敢沾染帝王的女人。纵使她华美高调,旁者望她的目光皆是毕恭毕敬,饶是谁真有胆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也都隐藏得极好。

五爷的放肆,却是景晨首次遇见。但她知晓这事转身就能传到老夫人耳中,故而只要她规矩守礼,尽好君大本分,谁还能说自己的不是?

景晨离开得太快,似是为表明立场,连台阶都未曾给五爷留。

五爷却不见生气,反觉得她越发有意思。

待等院内掌灯,大爷才归来,紫萍迎在门口,将今儿发生的事给禀报了一番。

听得五爷对妻子无礼,口出狂言,大爷浓眉皱起,不悦地问道:“大屋外,是谁守着的?”

“回爷的话,是碧好碧婵。”

大爷思索,复开口:“可有处置?”

“只令二人跪在了门口,并未处置。”

大爷不知想到了什么,心生闷气,“碧婵碧好失职,令主子受惊,拉下去杖责三十,降等处置。”

紫萍微滞,大爷从不手内宅事务,今儿一出手便是这般严重?

大爷却不顾她的反应,径自回了内屋。橘色柔和烛光下,新婚妻子娴静垂首,手中针线穿梭,竟是平静如斯!听得脚步,她抬起的眸中闪过欣喜,搁下绣棚,近身轻语:“爷回来啦。”

说着便主动为他宽下正袍。

不见丝毫委屈,亦没有半分抱怨,连担忧丈夫多想的顾虑都没有,宛如寻常。但哪个妇人受了那般调戏,会当真丝毫不在意?大爷端量着她,心头闪过怀疑。

景晨却是只字未提,接过紫芝手中递来的家便袍,复替丈夫更上。

大爷目光越紧,随口问了她几句身子如何,听得对方摇头应声无碍,徒然就觉得内心遭堵。他虽不愿见女子哭啼怨诉,但也不爱见她如此平淡。凡是妇人,哪有说不想和丈夫多言几声的?

终于,大爷率先提及了五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