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跑远了的那匹马竟停了下来,原来刚才马那么一惊,香溢见没踩着人,不敢耽搁,挥鞭打马继续赶路,却不经意从风声中隐约听到‘死蹄子’这三个字,嘿!除了花拐子还能有谁?

“主子何出此言?南宫世子不会死的,霓裳郡主福大命大,也定会好起来的,主子为她做的一切,她日后会理解主子心意的,再缓几日看看吧,王爷已经昭告天下名医,即便南宫朔醒不来,也一定会有名医能解郡主身上的毒,主子您就放宽心吧。”

香溢带着那些孩子太子入山前早一步逃了出来,远远地现禁卫军正封锁了各个路口,便知大事不妙,好她对这一带地势十分熟悉,悄悄带着这些孩子饶了道,并没有按依真指定的地点去别院会合,而是直接去了龙源寺旁边的一个驿站,那里是龟兹国专用的街头地点,果然,蓝正图正等那里。

四个倒下三个,如果自己不能解释这件事情,太子怀疑国宝被自己藏匿也是情理之中,当然,这个罪名够灭九族的了。

“今日?即刻?这太冒险了!早就说过,世子的手术不是不可做,只是没有完全的方案为前提下,这种手术无疑是杀戮,王爷定要三思而后行,否则后悔莫及!”

依真的突然现身让他们有了觉察,不由得停了手里的笔,齐刷刷的眼神投射过来,有些惊疑,却无一起身离位。

香溢应声而来,进屋看到这场面,就知事情不妙,三公主早不来晚不来,偏赶这个时候来。刚才她回南宫朔卧房拿药箱,没想到正撞上三公主上山,无法只好带她进来。

“蓝月,哥哥跟保证,无论如何都会救出去,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不想看到这个深宫里受罪,当初如果不是师傅不让下山,也不会那么小送到这里来。眼下,龟兹国大军已经压阵,不过几日便要开战,临行前大国师许诺,只要此番们蓝家的‘戦龙’能助太子夺了天下,就自由了,到时哥哥来接。”

众人一听就明白了,龟兹国宣战了!当年德仁皇帝与龟兹国皇帝有过停战协议,自知两国同持‘魅火’和‘冰魄琉璃’乃一矛一盾,即便是再打,结果不过是同归于尽。两国国君当场立契,相互挟持,互不侵犯。

“你跟我说实话,药里到底加了什么东西?”

“回皇上,九王爷已经差人去请了,西陵王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昨儿接到圣旨后,他便带着西陵大军到西域部署去了,皇上请勿担忧,西陵王接到宣召自然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主子的事情也轮到你们俩奴才瞎议的,快去后面打着灯,主子出来了!”

男子付了银子顺口问了句:“这个寺庙香火怎么这么好?”

一旁听差的韩四惠赶紧前踏两步,端上一张红木太师椅,封孤城低头接了过去,替南宫王正了正位置,扶着他坐下。

封孤城接过香溢端来的糕点和水,正要往里走,被香溢一把拉住。

封孤城瞧着香溢的狼狈样,想来自己换衣服时侯被她瞧见了,哑然失笑道:“大惊小怪!”边说着,他煞有其事地拽了拽黑色长衫的衣襟,顺手在腰间打了一个结子,再看香溢,快没影子了,只好紧追了几步拉住了她。

软梯子并不长,只十来个阶梯就到了头,顶端一个出口,黑黑的看不清楚,依真用手推了推,缝隙里有些光亮,她不敢太用力,指不定外面是个什么状况。趴在那里听了半天,一点声响也没有,这才轻轻推开了那出口的小门,伸头四处看了看,屋内上方隐约有些光亮洒下,对面是一扇紧闭着的朱漆大门,眼前地上端正地摆着三个黄缎跪蒲团,难不成这是烧香拜佛的地方?

就在此时,只见西陵沣站了起来,朝画轴前踱了两步,又停了下来,依真极力控制自己的牙不要出咯咯的响。

关了门后,她才压低声音说:“依真哥哥,早在一刻钟前,北山郡主的四个小蹄子就来过了,从大院前门开始一路扫荡过来,说是给主子破局铺路来的,依真哥哥,你来晚了。”

此番话讲出来,连北山飞雪身后站着的方典籍和西陵沣都一震,他们万没想到一直闷不吭声的小童子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三言两句把北山飞雪噎了个张口结舌。

这个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西陵沣的眼睛,他嘴角微微上翘,‘扑啦’展开了纸扇,围着依真绕了半圈,定于她的身后,并没开口,龙涎香袭近,依真有些抵触,她闭了一下眼,感受着身后的脚步,却也不敢回头瞧,猜不透这人围着自己转来转去是何意,冰凉的汗珠子顺着脖领子滚进了后背中,渐渐地贴身内衣有些粘身。

自打从封孤城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后,依真除了反感外,不能说一点好奇也没有,此人跟自己总归还是有点瓜葛,也曾想过借个时机亲眼瞧瞧他是何种货色。没想到今日应试,此人突然就来了,依真颇感意外。要是放往常的日子倒也罢了,昨日凌绝顶的遭遇乱了她的心思,本希望应试早点结束,她也好腾出点时间去后院找香溢弄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曾想又来了个西陵沣,她怕今天这应试会出纰漏。

“难道你是被人囚困于此?”

刚到窗户下面放好石头,忽见窗户内探出一个蒙面脑袋来,吓得依真紧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喘。看来自己运气不错,遇到那个传说中偷馒头的贼了!

高台之上,三位典籍官,依真昨日都已拜见过,另有一位世家公子,身着月色长袍,头顶黑长冠,黑色长簪横顶,气质出尘脱俗,手持一把纸扇,目光敏锐地瞧着下面行礼的八个童子。

依真听完他的一番自吹,免不了夸赞他几句,花拐子听了很受用,回身端了盘点心往桌子上一放,招呼依真过来吃。

过了大殿后,再行几步便见一楼一阁,东为集贤楼,西为藏书阁,中间以荷塘月色为界,此界不可过!

依真心神未定,她拿不准这位老者问话的意图,怕说错了话,引来杀身之祸。主上分明在等她回答,情急之下,脑子里冒出了花拐子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主意。

看着李管事磕头如捣蒜,身后的下人也都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你瞧着没?偌大的一个宫殿,竟然没有一丝人气,你看那个李管事,一大把年纪连根胡子都不见长,八成是个太监,进了这个门我就现,这一路走下来,地势越走越低,虽然黑里咕咚的看不清楚,可是在门外我还看到星星,进了这个宅子,就漆黑一片了,说不定我们现在就是在山的里面,这地儿邪乎,没准真的就是他们说的国师炼药的地方,挖我们的心做药引子呢。”

依真没挣扎,确实没力气了,刚才那通猛跑把身上那点劲儿都耗光了,她注意到抓她的人没穿黑衣服,也不像当差的,便晓得自己一时半时死不了。

花老八还不解气,指着依真骂道:“小畜生,竟然在南宫王府跟前打架,想断老子财路不成?明天总管的要是不让我们收泔水,我就宰了你!”

“你身中剧毒,又在江水里泡了很久,能这么快醒来已经很好了,我给你施了针,防止毒素再次倒流,三年之内性命应该无碍,不过------。”

“孝顺的娃!来,我这有点草药,你先给你弟弟敷上,别再往前走了,林子深了有野兽,小心伤着你们,崖边有个破庙,先去那里躲躲雨,那是下山必经之路,你爹回来定能看到你们。”

在德仁皇帝的武力征服下,四大诸侯王虽然殿前称臣,却不能让德仁皇帝安心,这几年来眼见自己老去,太子登基在望,敌国龟兹也是虎视眈眈,为防不测他调防了四大诸侯的强兵强将,削弱四大诸侯王的屯兵能力,并在深山花巨资建造地宫,将百余年来收集到手的奇珍异宝埋到地宫,作为日后稳固茜香国百年皇朝之用。

香溢的欲言又止,让船上的身影愈的孤单寥落,眉头紧锁,双眸半合,就这么对着一江秋水站着,说不出话来。本是一日的行程,因自己执念整整拖了三日,过了偃月江便是她要去地方,也不知那位赫赫有名的西陵世子等候三日是何感想,想必脸色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如此这般也好。

众人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小肥很有眼色地走过来扶起花拐子,说带他去厨房弄些吃的去。

王妃也借机说有些累了,让丫鬟搀扶着回了房。

终于,东厢房只剩下两人,霓裳忍了再忍,终于,她还是问出了口。

“南宫世子,他,怎么样了?”

西陵沣心一沉,他猜到霓裳一定会问南宫的事,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急迫。

“等你病好了,我再慢慢跟你说吧。”

这是什么意思?霓裳一把抓住西陵沣的手,哭了起来。“他死了?他死了是不是?”

西陵沣无奈一把抱住了她,轻拂她的后背,说:“他没死,只是,他再也看不见你了。”

霓裳不懂他的话,抬着泪眼看着他。

“他活着,只是眼睛瞎了。”

霓裳暗暗松了一口气,追问道:“他,是否也在王府里?”

西陵沣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后牙说,“他不再这里,他被荣华公主接走了。”

“我不信,你骗我,你这个大骗子,你装三丰骗我,你装封孤城骗我,你骗南宫王,骗太子,你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大骗子,我怎么会信你的谎话。”霓裳哭着一把推开了他。

西陵沣苦笑着摇了摇头,“傻丫头,当年我装三丰,装封孤城还不是为了你,花泽全家遭灭门,你如惊弓之鸟,谁能靠的近你?我怕有人伤害你,想方设法找你,保护你,没想到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他----。唉,怪不得任何人,只怪命运捉弄人。南宫王族现在茜香国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他跟三公主走,虽是不得已,但也是目前对他来说算是最安全的一条路了。”

霓裳怔怔地看着窗外,她不知道南宫朔是不是心甘情愿跟那个三公主走,她担心一个眼睛看不见东西的人该如何在异国他乡生活,三公主会一心一意地照顾他吗?他身上的伤,他的眼都是因救自己而残的,而自己醒来却再也见不到他,想到这里不由得一行清泪苍然而下。

西陵沣上前轻轻抱住她,拍着她说:“我没有骗你,你看桌上还有他用过的针,是他给你施针疗毒,他还说,三年前,他在偃月江边帮你施过一次针,你身上的那个毒他依然解不了,只告诉我,每日给你续一次真气,入热水浴一次,一个月后毒素自会消失,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偃月江?’这三个字让霓裳一个激灵,她‘霍’地正过身子,面对着西陵沣问,‘他说过三年前帮我施针一事?他真的这么说的?”

西陵沣莫名地看着她,点了点头,“他确是这么说的,他还记得你的名字。”

霓裳一下子像是泄了气,摊在床上,喃喃道:”果然,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那他去哪里了?“

“不是他?”西陵沣被霓裳的话绕的有些晕。“真儿,你怎么了,你跟南宫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他才是南宫朔,真正的南宫朔!可简洛恩不见了,他不见了。”

“简洛恩?”西陵分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霓裳,一头雾水。

?鬟擦?身子,?髻??有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