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手悬在软弦之上,余音悄然而止。

打定主意,她拽了书箱的包袱皮蒙了面悄悄溜出了屋。

“胆子不小,竟然跟本侍卫较劲!还不快梳洗去,小心屁股挨板子,你瞧瞧人家那几个童子,再看看你这德性!哼!”

出了久著道,一路小跑回到九间房,原以为封孤城会在房里,敲了半天门没人,其他童子也不见回来,依真看看时辰,转头朝后院走去。

经过皇上殿试的各位世子拿到准许令牌,便可带着书童入书院耕读,聚贤楼虽有他们的房间,不过世子们大多在别处陵设别院,一年也进不了书院几个月时间,更多的时间都在别院住着。

猛然,指缝的空隙间恍入一物,她骤然放开了手,定睛细看,只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淡色的手绘图。

依真只觉得脸麻木的很,接着是耳朵失聪,她挣扎着想要跪好,偏偏此时从脚底板窜上来一阵麻痹,身子不受控制,她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李管事回了身,将马灯交给花拐子拎着,他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依真,有吃的了。”

“依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帮起这些穷要饭的,看我不修理你。”

卑俗之人燃一君,,气味污浊,如盘香焚烧;只有心清闻妙之人,才能人香合一,按说此香气如此独特,燃香之人必是一位灵台湛空,心性纯良之人。

他站起身顿了顿气息,转身朝内室走去,门口,毕恭毕敬弯腰施礼,说道:“回禀主上!属下无能,罪该万死,请主上处罚属下。”

她摸了摸怀里那个小锦囊,仿佛又回到了昨晚的饭桌上。

“韩将军,快看,他们过来了……。”

自打从封孤城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后,依真除了反感外,不能说一点好奇也没有,此人跟自己总归还是有点瓜葛,也曾想过借个时机亲眼瞧瞧他是何种货色。没想到今日应试,此人突然就来了,依真颇感意外。要是放往常的日子倒也罢了,昨日凌绝顶的遭遇乱了她的心思,本希望应试早点结束,她也好腾出点时间去后院找香溢弄清楚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不曾想又来了个西陵沣,她怕今天这应试会出纰漏。

没有人注意到依真的心思惶惶,方典籍回身拉开了久著道的大门,恭敬地说:“西陵世子久候了,您这边请!”

只见半步高的门槛里踏出一只洁白的快靴,沿着那双洁白的快靴子往上看,是一条白色柔丝般贴身里裤,嗯?里裤?毫不夸张地说,此刻所有人都被那条白的有些透彻的里裤吸引了过去,包括依真在内,再往上看,只见腰间坠一条金色长穗,系一块上等的美玉,外挂长袍被撩起。

赫!难怪抬眼只见里裤,原来外挂在人家手里撩着呢。

这身姿,够风骚!依真使劲眨了两下眼睛,明白封孤城那日不言而喻之意了。

风姿卓越,一身洁白耀眼华服的西陵沣玉树临风般站在大家眼前,所有人顿觉眼前一闪。

继而,所有人都觉察出一个问题,世子身上穿的这件袍子似乎有点特别!

再仔细瞧瞧,果真!透过他摇扇子的长水袖,身后久著道门上细细勾绘的寒梅永春图清晰可见。苍细的桠枝,含苞待放的花蕊,一枝独秀,美不胜收,如果不是有件里裤内衣的话,这件衣服堪称------透视!

在众人的愕然注视下,西陵世子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他仰着下巴,‘啪’地一声收了手里的纸扇。嘬起那双纯黑细长的凤眼对着在场的众人微微一笑。

如此电眼,台下众人无不觉得小腹麻,肚脐眼微热。

依真被他那身衣服着实惊了一下,她再定睛一看,此人正是那日清晨上颂课时对她提问之人,这双奇特的眼神她忘不了,今日倒是盛装而来,还以为是个什么神秘大人物,不过尔尔。

依真顿时失去了兴致,懒洋洋地抬眼扫了过去,没想到正被西陵沣的眼神逮了个正着。

西陵沣依然微微抬着下巴,浓黛色的眼神里分明有些依真看不懂的东西在飘忽,依真装作如无其事,眼神瞬间漂移了方向,身子往后面躲了躲。她不喜欢此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在她看来这个西陵沣不过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世家子弟,闲的无聊跑到公众场合摆谱招摇而已,送他二字‘草包’足以概括!

方典籍恭敬地将椅子拉开,请世子上座,西陵沣收回那双意味深长的眼神,折回纸扇,转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随后,另三位典籍官也在次座位落了座,应试开始了。

按惯例,开场,童子唱诵一番,气氛渐渐活跃起来。

方典籍站起来示意侍应童子将厚重的书籍呈到各位典籍官和世子的桌面上。依真伸长脖子瞧了一眼,这大概就是今日面试用的典籍了,这跟封孤城给自己的那本手抄册子挨得上边吗?她有些担心。

方典籍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依真,微微一笑,手按在那厚书之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进行今天的主题-童子入殿应试仪式开始,请入试童子花依真出列!”

“是!”依真应声而出,紧走几步,立于方典籍的桌子台阶下方,深施一礼。

西陵沣的细长的手指无意地划着那本书,眼睛却饶有情趣地斜视着走上来前的依真。

青衣小帽下,一个略显纤瘦单薄的身子,黑底快靴,峨眉墨瞳,鼻挺唇红,只是一张小脸色略显苍白,小嘴紧闭,倔强中带着几分紧张。

依真此时虽然抱着拳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却能感受的上方那双眼神久久不去。不知是一夜未眠还是紧张的缘故,渐渐地,她心里有些沉不住气,虚汗浮现,甚至连方典籍那铿锵有力的声音渐渐飘远,反而是侧面那双如影随形的眼神越来越清晰,最后竟迫的自己有些气短。

“花依真,你可听明白了?”

依真失了魂被叫了回来,她猛地抬起苍白的小脸,正与方典籍的眼神相遇,立刻回了神,躲避了一下方典籍的直视,沉了沉声应道:“是!弟子听明白了。”

“那好,应试开始!第一轮,有请殿下钦点骊山书院教导先生西陵世子出题,世子您请!”

依真闻言,眉峰皱了一下,果真是他面考自己。众人纷纷将眼光投向这位风度翩翩的风流才子。

哪知西陵世子抬手用纸扇止住了方典籍送上来的册子。

“方大人客气,今日我来就是瞧个热闹,想来大家对我的行为做派也早有耳闻,我跟其他教导先生可不属于一类。如若真让我出题,我建议应试方式更热闹点的法子,可好?”

众人听的莫名,依真也不由得提了口气。

西陵封边说边站起了身,看着台下童子。

“你们多大了?1岁?1岁?多未到成人之年,何苦早早拘这迂腐礼,来这里读书本就是一件苦差事,你们难道还要苦上加苦不成,让那些前来耕读的世子太子爷们每天看你们个个愁眉苦脸的样子合适吗?其实,读书应试可以当成头等快乐的大事情来做,想快乐,一点也不难!”

台上台下除了说话那人之外,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读书应试还有快乐一说?

依真也慢慢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