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值更的下人到了钟点给院门上了锁,就回房休息。

拿开毛巾一看,只见门旁依着一个人,如流墨,眼眸清浅,肤如莹玉,唇似淡水,衣冠楚楚,她以为自己在做梦,只一夜间,这个人怎么就------就出落的越水灵了呢?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封孤城的墨,被他一把捉住了。

哪知刚踏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打骂声。依真一愣,收住了脚,心想自己来得真不是个时候,花拐子定不想让自己看到他被打的狼狈相,犹豫着要不要回去,这时,厨房的门被拉开了,从里面地走出一个婢女,抽抽噎噎着,手里端着一个食盒子,嘴里还嘟嘟囔囔地数着数:“1个,个个------个,怎么还是错呢?”

依真住的那间房原本是一个叫古棋的童子住的,古棋在三日前坠楼死了,而她,便是来补这个空的。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李管事见人都被抓了回来,对着奴才挥了下手,依真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花拐子推了推依真,她没往前走反而往后退了半步,胆怯地看了看黑黑的屋子又回头看看李管事。

就在此时,忽闻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依真警觉地一闪身,贴在了窗户边上,迅将那画卷卷好,往怀里一塞,一猫腰拔腿就往外跑。

“你才是穷要饭的呢,老子前八代是吃皇粮的,龟孙子!看我回去不告诉花老八,让他扒你的皮!”

室内淡淡的熏香,让她神智一清,制香世家出身的她,瞬间便判断出这是一君贡品,绝非一般人家能燃得起的

“是,主上。”

他们俩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周遭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停滞了般,心脏出的‘嘭嘭’声清晰可闻。不知道自己这个姿势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那个戴黑斗篷的韩大人何时离去,临界的恐惧竟然让两个疲惫不堪的孩子在泥水里睡了过去。

韩将军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那个士兵自知犯忌,低头面赤,噤声不语。将军按在刀柄上的五指微微有些用力,四周潜伏着的士兵也随之警觉起来,紧盯着到对岸那渐渐扩大的红。

“一定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还有你小指的那颗红泪,不会错的,你就是那位小先生,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前尘后世,我都不记得了,别再问了,请回吧。”

“不,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诉我你是谁?还有那些孩子呢?既然他们活着,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哪里。”

修长的背影没有丝毫改变,只有山风舞动着他的袖角,依真肩膀微微抖动着。

“难道你是被人囚困于此?”

她想不通,没有任何利用让她相信一个医术高明之人不去救死扶伤而整日在这云雾飘渺的山顶度日。

他回了身,眼神淡漠,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讥笑。

“此一世是鬼,彼一世是人,我是谁又能如何,知道了又有何意?你还是个孩子,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回去吧。

很多事情确实不是这个年纪的孩子能想得通的,默默对视中的依真心里却清楚的很,他这么说,无非不想让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搀和进去。如果不是想找弟弟,自己转身走人便是。可是此时她不想走,无形中她觉得自己跟眼前这位神仙哥哥有了千丝万缕般的联系,此时离开,也许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依真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神仙哥哥定以为我是个难缠的孩子,不是我固执,或执意想逼迫你,实在这其中有些原委,说给你听倒也无妨。三年前,我全家遭灭门,弟弟失踪,我改名换姓,躲在骊山书院只为活下去,那时,你在偃月江救了我,跟我说三年后,身上的毒不解,便会作而亡,我找不到解药,现眼见期限已到,也许今天是人,明天就做了鬼也说不定。现在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花泽霓裳?花依真?是男是女?是啊,知道了又怎样!我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丢了。很多事情生了,我确实弄不明白为什么,可那又如何?我不会轻易放弃心里的怨念,做乞丐也罢,被拐卖也好。自从入了骊香书院,来这里遇到了你,我就明白了,我真的命不该绝,你救了我两次,冲着一点,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了,今日我既然已经追到这里,只希望你能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骊山书院?”

他平视着依真,目光交错的瞬间,依真看出他的眼里尽是无尽的忧郁之色,便知自己的这番话打动了他,不觉心里一热,含着眼泪祈望着他。

“告诉我吧,既然他们都还活着,现在藏在哪里?”

忽然,他脸色一变,说了声:“有人来了,你快下山。”

依真刚固执地说了一个“不!”字,被他抬手点了昏穴。

依真想不到他会突然出手,只能眼睁睁任由自己倒在他的怀里。

“送她下山,快!”他看着这张不甘心的小脸,回头对着阴暗处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是!世子。”刚才那个小贼应声现身,接过他怀里的依真背着她转身消失在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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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呜咽着,仿佛有说不尽的苦难迷离。

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老者。

“你还要我等多久?为何迟迟不肯动手?”

“我不会跟你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是医者,我劝你留下最后一点怜悯之心。”很难想象如此凌厉之声出自他口。

“怜悯之心?哈哈,老夫一生救人无数,整个茜香国,乃至周边几个小国,哪条命不是我南宫家救的,我没日没夜,无休无止,用尽良药,散尽钱财,一心治病救人,可是,为什么我的独子会遭到如此下场?谁又来怜悯他?!遇到你是天意,只有你!是唯一能救他的人,我没的选择。”

“你想过没有,用了那样惨无人道的手段,即便你救活了他,他会在这世上安心地活下去吗?”

“那我不管,他是我南宫家的独子,我不能看着我们南宫家族就这么完了,我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眼见一切唾手可得,我不会放弃的,只要你配合,再多些时日,他定能活过来。”老者眼神里冒出赌徒般的血色。

“活过来?只怕到时活的是我简洛恩,而不是他南宫朔!”他转过了身子,逼近老者。

“南宫朔也罢,简洛恩也罢,只要复活过来,就是我南宫家的独子!”

“你休想控制我!”

说着他转身就走,老者像是早有准备,近身抬手疾风而过,顷刻,他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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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贼的身手确实了得,背着一个人竟然在怪石林立的山道上飞奔如履平地,背上昏过去的依真在颠簸中渐渐清醒过来,她认出背她的人就是刚才那个小贼,她放松全身神经,一动不敢动,生怕被这个贼识破,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怎么办。

趁他不注意点他的穴位?似乎不太可能,只要自己稍微一用内力,他准能觉,到时反被他牵制;继续装昏过去,可是如果半路他扔下自己跑了怎么办?这个小贼对自己太重要了,只有抓住他,才有可能知道弟弟的下落,一切疑团都将迎刃而解。

脚下的路渐渐趋于平稳,依真偷眼看了看,隐约前头就是骊香书院,这个贼不但不杀她,还把她送回来,真是蹊跷,难不成他也是书院的人?看着小贼蒙面的解扣就在眼前,此时伸手拽开倒不难,可是如果他真是骊香书院的人,定会为了自保,痛下杀手。如果不解开他的蒙面,自己是明,他在暗,以后在骊香书院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小贼停住了脚步。

“下来吧,这一路快累死我了,你别那么没良心好不好。”

“呃?”还没等依真反应过来,就被他从肩上直接掀翻在地。

依真摸着屁股指着她说:“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