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童子专为书院的世子查书送书的,在骊香书院的下人里算是级别高的奴才,他们打小进书院,从学规矩开始,到读书识字,背诵藏经阁成千上万的典籍目录,仅次于各贵族公子带来的贴身书童,待他们成年后,如若无不良记录,便可升格为典籍官,在茜香国算是一个特殊文职官员。

许久许久后,当室内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时,她慢慢地岔开了指缝。

“进门第一天就想跑?看来也是个难驯服的奴才,不吃点苦头,还当这里没规矩,来人,掌嘴!”

李管事回头说了声:“到了。”

紧接着,窗外先后跳进两个黑衣人,自是现了的她身影,也猫着腰一声不响紧追了出去。

依真敢对自己使绊子,花拐子哪里能放过她,爬起来撸起袖子上前就打,依真护着那个小孩子抱头鼠窜,围着泔水桶转圈,那帮刚捞过泔水的小叫花子掉过头来围观,看这三人打的有趣,围成圈地拍手叫好。

此香乃是顶级的一君!

三年计划,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临阵失手,拿不到主上要的东西,杀尽花泽全府又有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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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上,打渔杀家的清歌寥落绵长,鸬鹚追逐微波前行的扁舟渐渐远去。已入深秋,江水没膝,刺骨的冷。三日的潜伏,青纱帷帐内三百精锐依然能够无声无息静默等候,只有出鞘之刀刃在透光之处偶尔泛着青泽。一双双阴冷的眼睛紧盯着对岸,秋风扫过青纱的瞬间,仿佛连彼此的呼吸也都停滞了。

花拐子接着还想打第二下,被站在那儿的依真伸手抓住了扫把,花拐子这才现门旁有人。

“你这个死货!”他一把扔了手里的扫把,掐住依真的肩膀喊道:“还以为你早被剜了心!快进来,快进来!”

依真被他拖着,又回头看看那个婢女,小声说道:“你小子过得不错嘛,刚才进门时我还以为是你被打了,想不到竟然是你在欺负别人,你真是恶习不改啊。”

门口的那婢女并没走远,闻言感激地冲依真一笑,花拐子大喝一声:“还不快走!”那婢女吓得掉头就跑,依真看着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这里活,要先学会皮厚心黑,受得了冷眼挨得住巴掌,最最关键的是手头上要有硬活,你花哥哥是个耐活的货,到哪里都会活的风生水起,进来进来,我带你瞧瞧。”花拐子完全一副主子的模样拉着依真进了屋。

进了屋才知道,偌大的厨房只有花拐子一个人在那里忙活,晚饭时辰已过,其余的人都下去歇息了,花拐子说的那手硬活,是他在南宫王府收泔水时,跟厨房大厨学了些做点心的手艺,李管事见主上爱吃,命花拐子专门负责煮夜宵做点心,看他腿脚不好,又派了一个婢女香溢来,专门负责帮他端夜宵往主上那里送。

依真听完他的一番自吹,免不了夸赞他几句,花拐子听了很受用,回身端了盘点心往桌子上一放,招呼依真过来吃。

“快说说你,既然没死,定是交了好运了吧?早上听那帮奴才说,你现在跟封侍卫一起做事?那可了不得,连我们李管事都惧那姓封的三分?”

依真有点纳闷:“李管事为什么惧封孤城?”她没觉得封孤城是个让人惧怕的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想知道,改天我帮你打听打听,咱先不说别人的事,你来这里不单是为了看看我吧?”

依真一口吞了一个小点心,边嚼边说:“我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几天前藏书阁摔下个孩子,我正好补了缺,今儿封孤城带我去见师傅了。”

花拐子一听瞪大了眼,“你是说的是那个典籍童子吧,赫!我知道这事,花依真,我当我交了好运,合着你也是一步登天啊,听说那个典籍童子不是一般人能当得,你行吗?”

花拐子从没见过依真读书识字,没那金刚钻揽不得那瓷器活儿,不由得替她担心起来。

“我小时候学过几个字,勉强能对付,对了,最近可打听出什么消息?”依真擦擦嘴,低声问他。

“你今儿就是不来,我也会想办法去找你的,我还真有事儿跟你说。”依真闻言,便朝他靠了靠。

花拐子神秘地说:“昨天夜里,我最后一个离开厨房,门都是我锁的,可是今天早上厨房里蒸好的馒头整整少了1个!”

依真看着花拐子伸着五个手指头没明白,“少1个馒头?这跟那事情有关系吗?院子里住着那么多奴才,怕是被谁偷吃了吧?”

花拐子翻了她一眼,“不可能!你想想啊,平常什么人能一下子吃1个馒头?这里的下人各个都是吃的肚子饱饱的才肯回去睡觉,谁要那1个馒头干吗?定是李管事又带孩子进来了,放在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拿了馒头喂他们,然后------嘿嘿。”

看着花拐子做刀切脖子状,笑得阴森,依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管事要是带孩子来,明目张胆直接派人来端馒头就是,犯得着半夜爬窗户进来偷?”

她觉得花拐子只因丢了1馒头就往这件事情上扯,有点牵强。

被她这一抢白,花拐子自觉推理站不住脚,挠着头说:“照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李管事别说拿馒头,就是把锅端走谁敢龇龇牙?”

“丢馒头的事情以前有过吗?”

花拐子一拍大腿。

“关键就在这里,早上,也是我开门的,一揭锅我就嚷嚷开了,其他奴才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那个叫香溢的婢女私底下告诉我,以前整锅丢的时候都有,去报给李管事的奴才竟然被掌了嘴,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吱声了,反正后厨房吃的东西多了,谁想挨巴掌?我可不傻,大不了我再蒸一锅,这事我觉得蹊跷,所以才想找你说说。”

“李管事知道此事却不查明,确实有些蹊跷,那他们能把孩子关在哪里呢?”

花拐子冷笑两声,“鬼才知道呢,这地方可大了,我劝你也别琢磨这事了,这院里隔三差五的老有奴才不知去向,咱俩现在都过得不错,千万别弄出什么响动来,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依真满口应承着,看看时间不早,便起了身。

“我得回去了,改天来看你,你要是有事就托人给我带个话,我有令牌来这里方便。”

“行,我给你再包点吃的,你要是嘴馋了,就来找我,怎么说我们也是同姓的兄弟,我会照顾你的。”花拐子话说得很仗义。

依真揣着花拐子包好的几样小点,朝值更门房走去,迎面正碰上刚才被花拐子打屁股的香溢,小丫头远远对着依真行了一个礼,说道:“多谢公子刚才出手搭救,香溢有礼了。”

依真一惊,赶紧上前扶她,说道:“千万别这样,我只是典籍童子,你叫我依真就好,都是下人,再说打你的是我一个旧相识,我这心里还很不安呢,你千万别记恨他,他人倒也不坏。”

香溢拉着她的手不放,满面含羞地说道:“依真哥哥你真好,往后有什么需要香溢帮忙的,就招呼一声,香溢随传随到。”

依真见她说的有趣,也乐了,“都是一个大院子里住着的奴才,相互关爱是应当的,我还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聊。”

好歹挣脱了香溢紧抓住的手,依真边走边抹汗,暗笑自己还真有人气。

走到值更房门口,低头掏令牌,忽觉门前多站了个人,心里‘咯噔’一下,暗想千万别遇到李管事,偏偏就在门口撞见了他。

“站住,这是打哪里来?又去哪里啊?”李管事的声音总是不软不硬,却有股说不出的冷瞬间包围了依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