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指缝的空隙间恍入一物,她骤然放开了手,定睛细看,只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淡色的手绘图。

她一个急刹车掉头就往回跑,跑了两步又觉得不对,便猫着腰沿着墙根溜着,想找到昨晚那扇窗户,可是看到窗户时才现自己根本就爬不上去,昨晚从厨房跳出来时,一是被吓得,二是窗户旁边就是案几,借个力上窗户不是难事,可是从外面进去谈何容易。

李管事回了身,将马灯交给花拐子拎着,他掏出钥匙来开了门。

依真看完字条轻笑了起来,“这个三丰,还真是有趣,字写的不赖!”

“依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然帮起这些穷要饭的,看我不修理你。”

前几天干爹花老八给他添了个帮手,让这个俊雅的跟个娘们似的花依真跟他来历练历练,花拐子瞧着依真那副轻飘飘的身子骨,气就不打一处来,想不通干爹为什么要捡这个赔钱货回来。

他站起身顿了顿气息,转身朝内室走去,门口,毕恭毕敬弯腰施礼,说道:“回禀主上!属下无能,罪该万死,请主上处罚属下。”

“是,韩大人。”

“韩将军,快看,他们过来了……。”

随身带来的书童和家奴,只负责伺候主子,传传书单,像进藏书阁翻书,借阅之类的活儿,需找大殿的童子,只有他们才持有藏书阁的令牌。

琴,棋,书,画四位童子负责接书单,查找,和送书。另四位诗,词,歌,赋童子则是将借阅过的书整理好,再归还到藏书阁里去,这便是典籍童子官的活儿。

世子不是不能入内查找,只因藏书阁顶楼-----麒麟殿上悬有一件珍宝,茜香国国主有令,除了皇上皇太子和骊香书院的主上茜香国君的御医------南宫王之外,其他人入麒麟阁者,杀无赦!

依真后来才知道,那个叫古棋的孩子,在进藏书阁替世子拿书时,只因听到顶楼的麒麟殿上有响动,好奇走上去看看,就再也没下来,次日,藏书阁楼下,现了他的尸体。

之后,那里便成了奴才们避而不及的地方,童子查找书籍后更是连多待一会儿的胆子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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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封孤城就来了,带依真围着整个骊香书院走了一遭,说是去认认路,顺道将她交给典籍童子的指导教官------方典籍。

这一转,依真才真正看清楚了整个骊香书院的全貌,完全不是那日夜里所看到的那样鬼魅阴冷。

书院布局相当雅致玲珑,房前殿后飘着淡淡的荷香,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低进了前门。踏上十四个台阶后便是大殿,正门口,一排八根玄色云龙翔凤的望柱,上千小块透雕栏板将大殿的轮廓凸显出来,龙头分立四个角落,整个大殿气魄恢弘,巍峨庄严。

大殿除了迎接一年一度茜香国王亲临的殿试外,还要准备为茜香国接待周边各国使节来往宴会之用,因此,一层内堂排场极大,奢华程度堪比皇宫,二层便是世子授业的场所,居高临下,整个书院尽收眼底。

过了大殿后,再行几步便见一楼一阁,东为集贤楼,西为藏书阁,中间以荷塘月色为界,此界不可过!

依真望着高耸且有些霸气的七层藏书阁,暗生敬畏之色。

童子们住的满香庭则是居于藏书阁的后侧西北角,荷塘满池的时候,从聚贤楼几乎看不到满香庭的房子;位于聚贤楼的东北角也有一处房屋,那是童子的教导老师------历代典籍官居住的地方,平日里没有传令,他们是不敢四处走动的,因此来这里的人也很少。

走了半天,依真额头冒了层密密的细汗,封孤城抽身走向荷塘的另一旁,依真以为他去方便,便蹲在荷塘边等他,只见一条锦鱼拖着一根长长的鱼线像只风筝般在荷塘里游来游去,她看着有趣,没想到封孤城已经折身回来,递给她一块润过水的帕子,在一旁轻笑道:“这肯定又是那个不正经的西陵世子干的!”

“西陵世子?”

“是啊,他可是这骊香书院赫赫有名的授业先生,想见见吗?”封孤城一改往日冷漠的样子,蹲在依真身旁,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那条鱼。

依真闻言不由眼皮一跳,赶紧接过帕子捂在脸上。这个名字,她一刻也没忘记过,六岁时西陵王亲自登门替子求婚,父王未允;八岁那年西陵王携子上殿,再次求皇上赐婚,父王无奈便应了下来。如果不是家变,过两年就该大婚了。当年西陵王面对儿女亲家灭门不但不出手相援,反而将自己订婚的小像拿出来四处张贴缉拿,可见当初父王拒绝他家是有道理的,这样的货色能好到哪里去?

想到此,她拿下脸上的帕子,有些恨然地说道:“一个世子罢了,有什么可见的。”

封孤城闻言睨视着她,讪讪地说:“是啊,不过是顶着一个世子名头的浪荡子,不见也好。”

两个人话里似乎都有话。

听封孤城这么一说,倒勾起了她的好奇心,这个素未蒙面的西陵世子到底是个怎样的货色?既然都在骊香书院,总是有机会会碰面的,好在两人素不相识,只凭一张画像,他应该认不出自己来,算了,过了这么多年,不想此事也罢。

这个话题似乎让两个人冷了场,起身一前一后过了荷塘的拱桥,一条长长的围墙边有个月牙的拱门,这里就是后院,四起四落的大院,很宽敞,却完全不像前院那么气魄恢弘,精致错落。

李管事是这后院的当家人,他住处位于值更房之后,院子不大,院墙却不矮,看起来很整洁有序。封孤城只是指了指,并未带依真入内。

“李管事是个爱清静的人,虽跟了主上一辈子,但平日里主上不怎么传他,大殿也很少能看到他的人。”

依真对李管事心有余悸,她追问了句:“李管事是太监吗?”

“太监?呵呵,”封孤城冷笑了两声,却未置可否。

“封孤城,你跟主上多久了?”

“多久了?还真记不清楚了,也许很久了。”

依真无端地觉得他说这句话时有些伤感,侧着头看了他一眼,封孤城昂头阔步朝前走去。

后院的洗衣房,内务室,厨房,杂役房只粗略看了看。依真自然记得花拐子在这里,不过她没敢四处张望,只跟在封孤城身后匆匆而过。

出了后院往西行,此时,她才注意到,主上的大殿并不包围在这群建筑物之内,而是在偏西的一角里,一处独立的殿堂------风雅堂。

风雅堂外观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庙,尤其是清晨,香炉里燃起松脂盘香,雾气腾腾,依真顺着烟雾的飘向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来主上的起居室跟李管事的房子只隔了一堵墙!

不过这堵墙的两边都有茂密高大的树木遮掩,从后院围墙看去,风雅堂几乎不可透视。

风雅堂的门前,封孤城替依真挡了下飘摇的垂柳,说:“这里是主上的起居处,后院是主上研书制药的秘所,一般人没有通报绝对不能入内,就连世子也不例外。”

封孤城说的含糊,依真不明白他说的世子是指书院那些人,还是南宫王家的世子?便问了句:“南宫家的世子不常来吗?”

“那是个不常出门的主子,见他比见皇上还难!不像西陵王家的那位------,哎!不说他了。”也不知道这个西陵王世子怎么惹了封孤城,在他嘴里竟然如此不堪。

依真闷头暗笑。

自觉说的有些过了,封孤城难得露齿一笑,拉了一把依真说:“来,看那里,那块敞开地,平时供书院世子晨练活动的,那里也不能随便出入。”

依真顺着他的指向看去,一面环林,一面溪水,中间半坡的草地,阳光充足,空气清新,真是一个好去处。

“那你说,这骊香书院还有能随便出入的地方吗?”

看着依真一脸认真的样子,封孤城眉角抬了抬,眼睛里飞了些异样的神采出来。

“你还别说,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