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母坐在那儿不吭声,半响才道:“算了,我不操这个心了,我管好青青一个人就行了。”于是又托人给秦青介绍对象,众媒人都挺有效率,没几天就送来了不少资料,有的还附带了照片,秦母先筛选了一遍,留了几个满意的,待秦青下班回家,便把相亲日程提了上来。

周家林没吭声,舅舅看他这副神色,顿时一目了然,沉声说:“家林,我可跟你说,咱们不兴那种土匪法子,结婚就正正经经的走过场,两人都有这个心,两家长辈都知会到,这样我才会出面。”

“香。”周家林吞咽了一口菜,说:“早上和中午没吃,饿得慌了。”

秦青微楞,说:“考虑好了,我不想这么快就结婚。”

秦青不干,说:“太晚了,我爸妈在家等着呢。”

秦母不理他,开门出去,周家林和秦青已不在客厅了,大概是买菜去了,她暂时搁下心中的疑虑,重新洗漱了一回。

秦青没吭声,继续穿鞋,不知怎么的,鞋子好像突然变小了,怎么都穿不进去,她急得额头冒汗,鼻子也泛起了酸意。

两人一站一坐,宋玉润觉得有些微的压迫,清咳一声,说:“周兄近来可好?”

几人找到那家店,之前接待她们的店员亲热地迎上来,说:“还是舍不得吧,这件礼服特别衬你的气质,本季最新款,统共就五件,现在还有两件了。”

“我操,你小子胆儿挺肥啊,周哥的媳妇儿是你该瞅的吗。”

待秦青好得差不多时,周家林带她跟老夏他们一起吃饭。地方是老夏选的,听说秦青喜欢吃清淡的,就找了个粤菜馆。

周家林唔了一声,抱着她起身往浴室去,秦青忙挣扎下地,说:“你自己洗!”

秦青低着头不说话,手指玩弄着他的衣领,翻过来覆过去,呼吸轻柔,带了股子诱人的香气,撩过鼻端,沁入心脾。

宋玉润把刀子拎手里转了两转,说:“闲得慌,老太太不让出院,寻个乐子玩玩。”

周家林闻言,也细细打量他两眼,说:“我瞅着你也有点面善。”

“有啊,温柔娴淑漂亮娇俏的小美人儿马上就端上来,知道你要来,特意挑过来陪你的,你近来不是好这口儿么。”一人话刚说完,便有人推门进来,是位长飘飘的女士,穿了件简单的白裙子,模样并不出挑,但胜在气质娴静,聘聘婷婷地来到众人面前。

宋玉润哈哈大笑,说:“小矫情,赏脸吃个晚饭?”

秦青愣住,半天才说:“那,那是物归原主,本来就不是你的。”

徐欢钻了牛角尖,哀叹可能是自己这个人太差劲了,所以嫁不出去,秦青安慰她,说是时机尚未到,那个合适的人,还在路上。

周家林慢慢地往前走,说:“怎么求来的?说说。”

秦青被这话吓得一呆,待没人的时候偷摸着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还是那张脸,没什么变化,眼睛倒确实有点肿,她撩起几把水敷眼,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悸动,忽闪而过,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

秦青不敢再挣扎,只觉自己的身体似是不听使唤般,生出了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她咬了下舌尖,痛楚使得她回复了清明,她尽力使自己离得他稍远些,不那么紧密相贴:“周家林,你到底怎么进来的,真是撬门吗?”他要把门撬了,明天早上父母起床现了,岂不是要叫嚷得全小区都知道了。。。

“嗯!”小四儿郑重地应道。

小四儿安静地坐在沙上,在秦青进来之后就显得拘谨,这会儿见她在眼前晃来晃去,掀起阵阵香风飘过鼻端,他把这空气吸进肺里,觉着有点窒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他赔给她的耳钉,还在浴室里搁着,他每次洗澡都禁不住去看看那对耳钉,看完一阵心慌,不知道她是不是忘记了。

女孩不撒手:“你骗我,你这个样子就是在生气,这事儿也不赖我啊,谁叫你气我来着,我拉你来陪我的,你却跑去跟人家搂搂抱抱,我又不知道她是你师妹。”

秦青跑出大门口才停下,那人没追上来,她放松了戒备,顿时冒了一层汗,真是怕了宋玉润,这人最初挺温文尔雅的,虽然有些热情,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

母女两人相对无语片刻,秦母突地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青青,你现在年纪不小了,妈妈也不会总干涉你的私生活,但你别忘记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话,女人总要洁身自好,检点些没差。”

陈默见他神色不大自然,像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似的,这孩子心思简单,虽然也是十几岁就出来做工,但一直被周家林护着,没经历过太糟心的事儿,加之性子腼腆,所以心里有什么都藏不住,明眼人一瞧就能看透,她过去挨着他坐下,柔声道:“小四儿,我看你这图画得越来越好了。”

秦父成功地毁了棋,笑呵呵地对妻子说道:“玩的就是这个乐趣,你不懂。”

老夏就着水杯喝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道:“你师父那个脾气啊,真是倔到家了,都这样了还不低头,老头儿气得直跳,嚷着不管他了,让他回去给爸妈守坟。说起来,也不怪这小子那么闹腾,小小的年纪,爸妈就没了。哎。”说到这儿,老夏不由得又叹口气,“老头儿挣钱有一套,教育孩子,那是真失败,动不动就上手打。后来见他实在不争气,就话说,不许人管他,叫他自生自灭,饿死了就拖臭水沟去,没多久,老头驻别的工地去了,这边扔给副工头。那会儿也真是没人待见那小子啊,大家都是在外头奔生活的,哪个有闲心去管教个孩子。他在外头浪荡了几天,突然跑回来了,说要做小工,那年月,小工一天才挣二十五。老头儿早撒手不管这摊子了,他就是个死拼力气,这么干了两年多,突然有天跟在老邢身后学钢筋,整个建筑队只老邢一个一级工,而且他从来不带徒弟,一手技术捂得严严实实,他就在旁边看,完了自己琢磨,从绑扎开始,全部自个儿折腾,我们歇工的时候,他就拎着图纸和圆尺跑工地上,顶着日头对着钢筋摸索,哪条梁的编号是多少,上筋有几根,下筋有几根,大小各多少,跨梁有多大,箍筋直径有多大,边数边量,我记得他兜里揣了个小本子,上头记得密密麻麻的。你别看他现今技术过硬,自己组了这个建筑队,可里头有多少苦,你们这些小娃子啊,体会不到噢。”

周家林一觉睡醒,感到头昏脑胀,神识混沌,嘴里也干,撑着坐起身来,现自己睡在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上,身上盖着条藕色碎花空调被,幽幽地芳香沁入心脾,使得他有些怔,他有很多年没这么喝过酒了。

真是到哪儿都躲不开周家林!秦青没好气的回道:“他已经来了!”

宋玉润待她很好,也很宠,事事都体贴到位,叫她无法推拒,可她就是莫名的,不太敢接受。

秦青僵着不动,也不说话,待人出去了才小声说道:“我不喜欢你,求你以后别来了。”

秦青听到那个名字,浑身一震:“我不去!我有事,晚上不在家吃。”

秦青被吓得呆住了,带反应过来,顿时大气,他却放了她转身走了,她在风中立了一会儿,冷意虽是沁骨,却抵不过内心的怒火,她恨恨地跺了跺脚,冲宋玉润离去的方向瞪眼,这人总是动手动脚的,太讨厌了!她一边擦嘴一边往楼门口走,心里满是对宋玉润的厌恶。楼道的应急灯还是没人修,黑漆漆的廊道伸手不见五指,她去包里摸手机,眼角瞥到一团影子立在门侧,并含了两道寒光射过来,她不由得害怕,心跳如擂鼓,颤着声音向那团黑影喊:“谁啊,谁在那儿!”

“我和他只是点头之交!”

说着就要脱离男人的怀抱,周家林却翻身压住她,抵着她的额头说:“妹妹,我没忍住,可是以后见了你,恐怕也是忍不住,你跟了我吧。”

那额头淌血的人抬头骂道:“老子又没找你担责,别跟这儿哭丧,滚蛋!”说罢,身子一晃,往前栽去,幸得周家林眼疾手快,把人兜住,他才不至于跌到脸。

宋玉润赶着就问道:“那明天能约你看电影吗?”

周家林便不动了,只抱着她亲吻,将人吻得不哭了,才又含着她的耳垂,身下缓缓抽送。

秦青披了件外套,和他一起下了楼,已经有不少人在底下燃放烟火庆祝新年了,她催促周家林快点,待烟花一点燃,她便跑到他身前,仰头望着五颜六色的天幕。

周家林十八九岁的时候,男性荷尔蒙急剧迸,半夜里燥热地睡不着,跑到水房提着桶往自己身上泼凉水,后来,几个年轻工友打扮得油头粉面,去市中心逛街游玩,勾搭良家。过了一段日子,有人拉上周家林一起,周家林人生得清俊,身材又健壮,几件好衣裳一穿,便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摸样,很是吸引漂亮的姑娘,一伙人着实浪荡了一阵子。

跑到楼下时又撞上去玩球的周家林,彼时的周家林抽了身条,比同龄的孩子要高出半个头,加上长期跟人打架,体型壮实硬朗,他一手揽住站立不稳的秦青,一手颠着球,问道:“每次都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后头有狗追啊?”

周家林坐着没动,说了一句:“叔,婶,我这人嘴笨,说不了多好听的话,也不想光说不做,所以我不承诺什么,只请你们审核,看我是不是合格。”说完起身往外走,临出门的时候拽了秦青一把。

秦青早已傻了,她愣愣地看着周家林,仿佛他是个陌生人,周家林拉着她出去,柔声说:“我们的事,我已经说了,你别害怕。”

“你怎么不等我回来?”秦青急声道。

“我来说就好,他们生气,也是气我,不会气到你身上。”周家林捏了捏她的手,说,“别怕,我担着呢,嗯?”

秦青应声,说:“你吃饭了吗?”

周家林伸臂抱了抱她,说:“有个应酬,这就走。青青,等着我。”

秦青伏在他怀里,点头。随后他走了,她回屋,进门就听到秦母在哭,说这个闺女白养了这么多年,那么些个男人,偏偏就挑了这么一个来嫁,堵得她心口疼得慌。

秦父闷不做声,劝也不劝,见秦青进来,秦母便指着她骂道:“秦青,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们俩在一块儿,你要是非要跟他,就别认我当妈。怎么想的啊这是,脑子进水了吗,你也不傻啊,上了这么多年学都白上了吗?我早先教你的那些道理都不记得了吗?你们俩差距这么大,以后怎么过日子啊,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秦青埋头听她数落,待她骂完,便回了卧室,怔怔地坐在书桌前呆。秦母在外头又哭,说周家林不是东西,做什么要回来祸害人,之前对他那么好,把他当儿子待,没想到他拐了自己女儿,简直是恩将仇报。

秦青跟秦母置了两天气,又软了,想哄着她说话,怎奈人不愿搭理她,秦青小心翼翼地陪着笑,下班买菜做饭,专拣秦母喜欢的,秦母大概是气得狠了,宁死不吃,只端了一碗白饭就着白开水吃了,秦青心里苦涩涩的,可又不能放弃,只得继续讨好。

周家林这边稳稳地握着局势,每天跑一趟秦家,虽然不受待见,有时秦母从猫眼里看见是他,门也不给开,他别的都不担心,就怕秦青会受不住,于是各方都加紧进程,整天忙得连轴转,吃饭睡觉都嫌浪费时间。

这天,秦父约周家林出去喝茶,说是有些话想跟他说,周家林忙推了晚上的应酬,嘱咐魏源拿捏好形势,老夏疑惑道:“这是要去见谁啊?”

周家林穿上外套,说:“老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