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闻言,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两眼,突地抄起眼前的糖果盘子砸过来,大怒道:“你个王八羔子,憋不住了去外头找个鸡啊,你动人家大姑娘干什么!人爹妈把你当儿子待,尽心尽意帮着照顾你,给你介绍媳妇儿,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吃人不吐骨头!”砸完骂完不解恨,抻长了脖子□庭,“你给我拿根棍子进来!”

周家林看了几眼那小娃娃,眼神微闪,他走的那会儿,这小家伙还在娘胎里,现今都长这么大了,他看了一阵,开始埋头吃饭,舅妈坐在一旁看着他,说:“开公司累不累?我瞅着你瘦了不少,是不是不好好吃饭啊?”

秦青脸一红,瞪他道:“不会怀的,我一直在吃药。”

周家林温香软玉在怀,撩起她的衣摆摸了一把,只觉触手一片滑凉,他摩挲着帮她暖热,问:“怎么穿这么少?”

秦青定定地看他,眼圈儿慢慢红,这人眼神凶狠,真像是要拿她的命一样。

她收回目光,闭目躺在浴缸中,温热的水包裹住身子,只觉通体舒泰,她差点就睡了过去。那人在门外跟她说话,她从浅眠中惊醒,忙起身打沐浴露,柠檬的香气被热水一冲,更添清爽,洗完澡拿浴巾裹了,去梳洗台找护肤品抹脸,台子上摆了不少东西,她翻来翻去,才看到一袋郁美净,拿得时候不小心碰掉了香皂盒,里头的东西摔出来,叮叮叮地在地上跳了几跳,停在她脚边不动了,她定睛瞅了两眼,见是一只耳钉,金针的珍珠耳钉。她愣了愣神,弯腰捏起来,又把香皂捡回盒子里,见盒底躺着另一枚耳钉,珍珠细白圆润,耳针金灿刺眼,这个东西可不是她的。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地寒暄着,秦青在一旁静默,几乎拿不住筷子,不知怎么的,她有些莫名的心虚,连这俩人是如何认识的都忘了问。

小艾扶额叹道:“秦青你好打击人哦,可是我爱那件衣裳爱的不行,我想再去看一眼,好不好?你们俩陪我上去一趟撒。”

“你有个毛蛋不爽快的?看周哥多有本事,搞了个博士,你丫连个大学生都摸不着。”

“得寸进尺啊你。”侯磊瞪她。

秦青点头,说:“好,我不跑。”

秦青没搭理他,把他送走后,便拢紧衣裳往楼上奔。她出来时只穿了棉拖鞋,冷风不留情面地吹,冻得她直抖,转眼就到了冬天,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说是没长进,却也长进了不少。

“是吗,杀人了?”宋玉润把玩着水果刀,问道。

丁一白大怒,欲要上前跟他过招,被宋玉润拦住:“小白哥,你不是他的对手。”说着,向宋玉润伸手问道:“兄弟,不打不相识,贵姓?”

那人轻笑道:“比起你那娇滴滴的小青青来,会更上一层楼吧,哥哥专门替你找的,玉哥儿尝尝?”

“我还说让你嫁给我呢,你怎么没听见。”宋玉润伸手点她的额头,“这里装了自动筛选功能吗?好的不接收,专接收坏的。”

秦青惊愕,这人真是时时都会抛给她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她三魂七魄荡荡悠悠,百八十把钥匙,她怎么偷得完?!眼见那人近了身,伸手撑在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也仰了头看他,未来得及说话,他低头亲了她一口,说:“又吓着了?骗你的,次次都上当,怎么这样傻?”

侯磊瞪她:“一个女人,最大的事业是家庭,搞得那么强悍,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还怕她吗?”周家林掏了钥匙开门,突然感觉不太对劲,把钥匙串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顿时沉了脸。

侯磊关切道:“没事别熬夜,对身体不好。”说完起身出去,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我想起那个词了,妩媚。”

“你什么时候偷配的钥匙?”秦青惊叫。

小四儿脸上染红,他知道师父在教训他浮躁,此前,师父也曾提点过他一两句,他心里不放事,过后就淡忘了。

小四儿更加坐立不安,她刚才好像瞪他了,很不高兴的样子,肯定是嫌他无事登门,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走呢?师父不在,他实在没什么底气。

小乐带她去楼上洗澡,又嘱咐徐欢帮她去旁边的精品店买两件替换衣裳。

她按部就班地生活了近三十年,没行差踏错过半步,却在今年把日子过成了一片片的,而且拆东墙补西墙的法子没用好,还牵扯了麻烦,她果然不是个能处理生活和感情的人,老妈早把她看透了,偏她自己不信。

这顿饭吃了有两个小时,两人就即将要做的那个项目简单讨论了一下,秦青心中那份寂灭的思潮在侯磊的描述里慢慢复苏,竟有种雀跃的感觉,像是当年那份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很是兴奋。

陈默笑道:“你师父这个人,太严格了,我瞧着挺好的啊。”顿了顿,她又靠过去几分,问道,“小四儿,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秦母斜了他一眼,说:“嫁不出去,有啥用!”

小四儿极少听人说师父的往事,如今忽闻老夏这一番话,让他的内心颇为震荡,久久不能平复。低头瞅瞅手中的图纸,边角处做着各种标记,是师父的手笔。师父的手糙得很,掌心的茧子一层叠一层,十指骨节粗大,冬天的时候,指尖常常缠着胶带,以防皮肤皴裂,但这手写得一笔好字,他很是羡慕,曾央了师父教他,师父却买了本字帖给他,说照着写上十本八本的,就会了,他倒是听话,但也只坚持写了四本。这份耐性和辛苦,他终是赶不上师父。

陈默高高兴兴洗完了,听秦青说周家林在她的卧室睡觉,于是迫不及待地冲进去看他,她这人很清楚自己的心思,只要是她想要的,就会努力去争取,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想嫁的,她自确定了这个目标,便一步一步实施着追求的计划,有句老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她便是要以柔情攻陷他,待到日后他们两人子孙满堂时,她就把这段浪漫的过往讲给孩子们听,嘿嘿嘿,多么美好的事儿啊。她坐在床边,看着沉睡的周家林,忍不住乐出声来。

秦青应声端了两盘菜出去,众人早在周家林来时就散了牌局,这会儿见秦青上菜,纷纷跑过来帮忙,反而把秦青给挤到一边去了。既然大家这么热情,秦青也不争抢,干脆地让出小二的职务,去招呼满地飞的孩子们。

而且在她这个年纪,再也找不到宋玉润这样的男人,七姑八姨均是这么奉劝的,女人一旦过了三十岁的关口,便被标上嫁不出去的大龄女青年的草签,便宜贱卖,再找不着适龄人结婚,就只能嫁二婚男或鳏夫。秦青从前没意识到这是多大个问题,但被亲人们狂轰滥炸过后,又亲眼见证了朋友们的婚礼,时间溜溜儿的往前跑,就这么把她剩下了。

她不是这么荒唐的人,她原本是想要个家,有份波澜不惊的感情,两人平淡的过完一辈子,现在全部脱离轨道了,而且事情朝着她不可预料的方向展,她怕有些后果她承担不了。

“都没联系了。”

秦青虽已做好准备,仍是被这人吓了一跳:“家林哥!你吓死我了!”

秦青忙拒绝:“我不喝酒。”但没捂住杯子,被人一把夺了去,小艾则愣愣地瞅着眼前那小半杯白酒,苦了脸:“我也不喝酒,哪位哥哥酒量好,替我喝了吧。”秦青觉着自己是赴鸿门宴,而且身边没有一个可信赖的人,这个点头之交的男人和他的这些朋友,好像都不太好相处,她打定主意,吃完饭拉上小艾就走人,绝不跟他们再有纠缠。

周家林默然,他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

“嗯。”周家林轻声应了,司机又说,“年轻人不能为了生意不要命,回去让媳妇儿煮点热汤,喝上一碗,一汗。”周家林又应了一声,司机见他着实不舒服,也不再说话,专心开车,眼见着前面绿灯亮了,从右侧飙出一辆车,七扭八拐地撞了过来,司机急打方向盘,仍是被那车剐蹭过去,之后听到一声响,那车撞上了护栏,停了下来,这边的司机和周家林相视一眼,分别开门下去,走到那车边查看情况。

宋玉润替她解了安全带,又开了车门,秦青道谢,转身下去,腕子却被握住,那人倾身过来,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柔声说:“晚安。”

秦青痛得弓身,眼泪直流:“快出去,好疼!”

周家林哦了一声,说:“那回家吧。”

填饱了肚子,扯起羽绒服去巡查工地,要过年了,工人都回去团圆,往年他在舅舅家过年,今年舅舅带着舅妈旅游去了,他没地儿可去,幼时的伙伴们都在上班,他闲得慌,只能去工地瞅瞅,跟看场子的大爷喝一天酒,喝得微醺,心里极舒坦。

“说话啊!”周家林把人推到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围着她拍起篮球,“你书包呢?”

上了车,秦青扭身摸安全带,身子一轻,被人搂过去抱住,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沿着她的额头绵延到脸颊,唇边,她闭上眼睛感受他的狂热,心里喜欢得不得了。

周家林在她唇上咗了两口,说:“想吃什么?”

秦青窝在他怀里,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你。”周家林低头亲了亲她的梢。

“说正经的。”秦青嗔道。

周家林低笑,说:“那就随便吃点,吃完了去看电影?”

秦青闻言仰头看他,问:“看什么电影?”

“去电影院看看,想看什么片子就看什么片子。”周家林问她,“你喜欢看什么样的?”

秦青说:“我没有喜欢的风格,只要剧情不太假,什么都行。”

周家林有点犯难,秦青摸了摸他的脸,说:“买菜回家做吧,你这阵子忙,一直在外头吃,都没什么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