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大水缸里的荷花开得极为茂盛,突然怒不可遏。她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对着那鲜艳的花朵就是一阵乱扯,狠狠地泄着:“师父居然要杀我,她居然要杀我!真的这么狠!”

“法师,你如何得知我夫君姓程?”御盈隔着车帘问道。

年轻父母竟然以五十两银子贱卖亲生儿,这种事情如此伤风败俗,他一定要阻止。程连萧豪气地拿出一张银票,甩给了年轻男子,“看好了,一千两,能买你的二十个亲生儿了,不过我不要你的儿子,我自己有。”

他们面前的白布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大意是愿意卖掉亲生儿,只需出五十两银子。

蒙儿被她掐着,打着,泄着,嘴上却不敢出任何声音,只得偏头死死咬住肩膀上的衣服。

她慌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见衣物都完好,这才松了口气。

程连萧起身,侧了侧头,灵敏地感知到蛇的方位,拿出枕下的银针,飞快地射了出去。

合子愤愤道:“他欺负我家小姐!”

注意到身后合子的包袱很小,他语气不好地问:“怎么准备这么少的东西?”

“快请。”安茜靠在程连萧怀里,不打算起身。

“御盈是申未年二月生的。”

安茜瞟了瞟御盈,眼波流转,便对大夫人道:“蓉儿那丫头我倒是见过,真是可惜了,等她到了二八芳华,或许可以请大夫人帮忙,给她安排一门好些的亲事,没想到竟成了这样。我想,那姑娘也不愿如此堕落,或许,我们不该过分苛责。”

蒙儿扶着大夫人斜靠在椅子上。她一副慵懒的模样,好像连骨头也没有长。

用罢早膳,御盈现外面的天气还不错,冬日的暖阳,可要好好享受才是。

御盈围着那笼子边走边思量,合子嘻嘻笑道:“弄这么大的笼子,又不能关小麻雀,小白兔,该不是关狮子老虎的吧?”

铜镜前的女人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肤如凝脂,齿如瓠犀,面上仍有病态,却丝毫不掩饰她的美丽和高贵。

合子愤愤地骂着程连萧,骂他是个睁眼瞎。

御盈嘤咛了一声,无意识地抓住了程连萧的温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好难受……盈盈好难受……”

萧乾眼中含着笑意,他摆了摆手,“罢了,朕看得出来,程将军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急事。”

杨安担心道:“庄主……”

“杖毙!”他毫不留情道。

两天,整整两天了,她一个人被晾在这里,无人问其死活。

这样想着,他静了下来。

在她亮闪闪的黑眸中,他看见了森冷如地狱修罗的自己,正要对自己的女人行使暴力。

“你……”御盈气结,却无话可说,她现在的身份,确实只是一个丫头而已。

御盈暗自责怪自己不该多事,为何这样出头?

她的语气似嗔怪,似撒娇,程连萧十分受用,他朗朗一笑,“怕什么!你不是说:土豪忠义,乡贵之隆号。我现在以做土豪为荣耀。”

宣城是全国最富庶的地方,甚至比京城还繁华,这里海陆交通达,慕名而来的商人很多,他们也带来了全世界各地的珍奇宝贝。

小菊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道:“我看你是做贼心虚吧?你敢不敢让我搜搜?”

御盈淡淡一笑,自信道:“庄主不一定会吃亏。凡是来进这批货的商人,庄主一匹染布都不卖,不仅如此,您还应当当着范先生,以及其他来进货的商人的面,烧掉这批假紫草。一来,假紫草染的布未流于市场,庄主不用承担责任,二来,这是一件值得赞扬的事,老主顾们必定钦佩庄主的做法,一定会宣扬您的美名,宣城的百姓们知道了,会夸您是个有良心的商人,程家的染布也会跟着受欢迎。”

程家的生意做得极大,涉及各个行业,染布纺织就是其中一个。

“回来!”程连萧毫无征兆地怒了,转身狠狠地拽住了她,脸色铁青道:“怎么是这个态度?我记得你昨晚是想讨好我的,来啊,来讨好我!”

她搓了搓手,暗想,程连萧一定宿在了安姨娘那里,自己竟傻傻地等了一夜,连偷懒也学不会。

御盈踩着小步子走过来。

大夫人见御盈身后并未有人,一下子就怒了,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水,斥责道:“不是让你传话吗?怎么传的,庄主为何不来?”

她微微弯着身子,一股自然的清香飘进了程连宇的鼻孔,他这才抬起了头,细细地看着这个女人。

她哆嗦着腿站起身来,站在一棵大树下,仰头看见一个鸟窝,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左手捏着右手的袖子,开始给程连萧布菜。

蒙儿挺胸抬头道:“在凌烟阁听来的,说是庄主让御姨娘做他的贴身丫头。”

“你……孽子!”安王呕血!

他摸了摸赤兔马的头部,想了想,忽地道:“家在哪里?是应该去拜访一下。”

她疲惫地连眼睛都睁不开,程连萧却冷冷地起身,利落的穿好衣服,再也不看一眼床上被蹂躏地精疲力尽的女人。

尽管风尘仆仆,却丝毫无损他凛凛身躯,堂堂相貌。他踱着优雅的步子,坐在御盈身边,脸色十分柔和,嘴角破天荒地噙着笑意。

合子担忧道:“小姐,当心遇见丞相府的熟人,您要不要先换身衣服?”

可没有人知道,真相是,庄主用剑在她的太阳穴处,刻了一个字:程。

杨安大惊失色,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跪在程连萧面前,心痛至极,“杨安错了,请庄主责罚。”

程连萧望着满地狼藉,大口喘息,摆摆手,“出去吧。”

很快全庄的侍卫、丫环,还有各房的主子都知道了,一庄之主程连萧自从失去一臂,便一蹶不振,性格暴躁易怒,阴晴不定,无人敢靠近。

他开始斗鸡走狗,不务正业。整日与优伶为伍,几乎每日都要请戏班子进庄表演,唱的好了,他便坐在台下,大声叫好,让小厮抬出整箱的金银饰,大方地打赏给他们。

大夫人为人吝啬,见程连萧如此大方,将大笔钱财送给玩杂耍和唱戏的人,恨得牙痒痒。她去劝程连萧,却总被他的话气个半死。

“这个家要败了,要败了,庄主他现在不仅不打理生意,反而将万贯家财都拱手送人,这以后,还有什么指望?”赵倩愤恨道。

蒙儿眼珠一转,对赵倩道:“大夫人何必事事亲力亲为,庄主性子本来就不好揣测,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您不妨推给各房姨娘,让她们碰壁去。”

“这样也好,咱们先去梨苑,听听御盈怎么说。”赵倩唇边闪过奸邪的笑意。

赵倩进了梨苑,便看见一身量窈窕的女子半蹲着,正在花花草草面前侍弄着,穿的是素色的纱裙。

她觉得好生奇怪,单看背影,不像主子,要说是丫环,却有些出尘的气质。

蒙儿则根本未多想,冲那背影嚷道:“让你们御姨娘出来见过大夫人!这院子怎么连个守门的也没有,竟无人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