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忘记水溶,原不是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有个贾宝玉,时不时地提醒着探春。盗版小说是没心思写下去了,只能天天临帖子。每天入睡前,都觉得手腕子酸得抬不起来。

探春大吃一惊,贾政虽是文官,但贾家的风气,早年也是习武的。两膀子的力气,比小厮怕还强些。且急怒攻心,下起手来可比小厮狠多了。这样下去,可别出了人命不及细想,便扑过去抱住了贾政的腿:“父亲,祖母最疼二哥,万一被打得落下什么病根儿,可不叫祖母伤心么?父亲素来纯孝,若是祖母因急而气,因气而病,岂不成了父亲的罪过?”

她掀开帘子,却见贾宝玉穿着家常衣服,一条大红的洒花长裤,把他的脸越衬得面如冠玉。这会儿,他正在替紫鹃捣胭脂。

茶过两巡,贾宝玉便迫不及待地让琪官唱戏。琪官看了水溶一眼,含着笑应了。他也不整妆,只是闲散地坐着,并不拿腔作势,启唇清唱了两段旦角戏。探春兴之所至,干脆拿出箫来,替他伴奏。

在翠墨心切切的“督促”之下,探春居然没有什么太多的闲心去想水溶。

好在6总管深具专业素质,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在水溶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探春只看到他嘴唇翕动,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水溶点头:“我问过了宝玉,看来果然是有人对可卿下了手。”

“今儿吹的曲子,有些悲了呢……”探春喃喃而语,声音轻浅得像是一声叹息。在这个时代久了,有时候的思想也被同化。她已经不再不切实际地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不要沦落到赵姨娘那样尴尬的地位,就有一种带着遗憾的满足。不为侧室,是她的底线。

“那是自然,王爷拿出来的,可是贡酒。”贾宝玉也悄悄地笑了。

像他如此人物,定有许多红fen知己,难道要自己成为其中之一不成?虽然她在这个时代呆了不少时候,但还是不能适应甘居二奶地位探春一个激凌,从暧昧情氛中清醒过来,忍不住告诫自己,要把握住,千万不能沦落了自己的心,到时候做个小星侧室,哭都来不及

探春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若是没有你这个级亮的灯泡在,她和水溶自在得很呢反正自个儿最狼狈和最率性的一面都让他见识过了,这种表面文章,探春本就懒得做。不过要在贾宝玉面前遮掩,才装得跟大家闺秀似的——话说,她这一世的身份,似乎还真是大家闺秀……

探春见他急切,只当他与水溶约好了时辰。古代的衣服穿脱麻烦,倒不好耽搁。低头看着自己穿着蜜合色的家常夹衫和葱黄的棉裙,半新不旧的样子,看上去也不觉奢华,倒也罢了。侍书忙着拿了件银红色的比肩褂子,让她罩在外边。

探春脸红:“跟你说正经事儿呢,偏来打趣我”

银子啊银子,探春再度承认前世的某句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近段时间,得想个法子出去一趟,她对自己的书稿是极有信心的,只是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

“怎办?”林黛玉喃喃低语,“那我就……他若真喜欢宝姐姐,我还会死皮赖脸地跟着他不成?大不了,绞了头做姑子去”

她的目光移向马道婆,后者脸上青白不定,双脚像被粘在地上似的。

贾环犯了难:“可三姐怎么出得了府去?若不然,我明儿一早先去找她要了那借据,再去上课?”

“也不是,只是这个账本……”

若是王熙凤当事,她早拿了往年的旧例来任其拣择。如今却一言不,分明看准了李纨老实,探春又是个年青的姑娘家,想必不会有什么主见。抓了错处儿,她倒好往外宣扬,往后便任着她们拿捏。

“哦。”探春答应了一声,有点愁眉苦脸。

贾宝玉失笑:“咱们的日子可好过,又不用花费什么,每月还有月例银子。说起来,这芸哥儿也真是怪可怜儿的,好的活计都给了贾蔷、贾芹他们,就只剩下一两宗。他是咱们荣府的旁支,父亲又早已亡故,就那么一点儿家产,也被他舅舅给占了。”

进了房间,探春把侍书打出去,打开食盒。一盒菱粉糕,一是鸡油卷儿,一个个糕点安静地躺在盒底,十分精巧可爱,想是王府厨师的作品,外面是做不到如此精致的。

探春回过神,不及细说,便匆忙往外走:“我看看去,兴许真惹出什么事来了。翠墨,一会儿若是见机不对,赶紧去请老太太。”

刚动了动嘴唇,抬头却琪官与贾宝玉一处站着,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那句打击人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贾宝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咕哝了两句:“奇怪,以前从没见你有这顾虑”

她也不以为意,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忽地一拍前额:“糟糕,竟忘了拿箫。”虽然原主人是水溶,但既送了她便是她的。再者,贾宝玉还没到王府门口,自己出去也只是干等,便返身回去。

而每一次从北静王府回去,她总是提醒自己,下一次不能再去相见。可每每贾宝玉怂恿一两次,又身不由己地答应了下来。

笛音袅袅,箫声幽幽,这次合作,却毫无滞涩之感。从第一个音起,笛扬箫随,箫扬笛随,配合得无比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