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6总管深具专业素质,目不斜视地走过来,在水溶的耳边嘀咕了几句。探春只看到他嘴唇翕动,一个字都没有听到。

探春柔声劝慰:“你当年才不过几岁?可卿嫁给蓉哥儿的时候,不过十六岁,你比她还要小着两岁呢。以十四岁的稚龄,能够暗渡陈仓,已是殊为不易。我想,可卿直到临终,还是感激你的。”

“今儿吹的曲子,有些悲了呢……”探春喃喃而语,声音轻浅得像是一声叹息。在这个时代久了,有时候的思想也被同化。她已经不再不切实际地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不要沦落到赵姨娘那样尴尬的地位,就有一种带着遗憾的满足。不为侧室,是她的底线。

“此是江西景德镇进贡的一套象牙瓷餐具,因见了喜欢,央皇上赐了给我。平时也不敢轻易拿出来,三妹妹是稀客,也算是佳瓷遇佳人了。”

像他如此人物,定有许多红fen知己,难道要自己成为其中之一不成?虽然她在这个时代呆了不少时候,但还是不能适应甘居二奶地位探春一个激凌,从暧昧情氛中清醒过来,忍不住告诫自己,要把握住,千万不能沦落了自己的心,到时候做个小星侧室,哭都来不及

他轻裘缓带,净冠素服,雪白袍子越显得他身材俊俏,玉树临风。况且,他的笑容十分亲切,唇角微勾,便似湖心的那抹涟漪,连带着探春的心湖里,也像投进了一枚小小的石子,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来。

探春见他急切,只当他与水溶约好了时辰。古代的衣服穿脱麻烦,倒不好耽搁。低头看着自己穿着蜜合色的家常夹衫和葱黄的棉裙,半新不旧的样子,看上去也不觉奢华,倒也罢了。侍书忙着拿了件银红色的比肩褂子,让她罩在外边。

“你既是知道,还抱怨甚么如今咱们家还能有谁舍得自己的身家性命去打仗?”林黛玉叹息,“往常看你想得甚是通透,这上头却是糊涂了。哪怕是庶子,没有多大的家业,也能衣食无忧。若是真去了战场上,连生死都不能保障,谁肯去?只可惜姨娘不大争气,不然的话,替你环弟挣下一分家私,也是一世不愁。”

银子啊银子,探春再度承认前世的某句名言: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近段时间,得想个法子出去一趟,她对自己的书稿是极有信心的,只是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

“你也不喜欢他?”探春问。

她的目光移向马道婆,后者脸上青白不定,双脚像被粘在地上似的。

探春偷偷地拭了拭额角的汗,贾宝玉既然醒了,今天的这场危机算是应付过去了。无论如何,明儿一早就混出去把那张借据给要回来。否则,夜长梦多,谁知道周姨娘是不是还准备了什么后手。把那证据消毁,任她怎么攀诬,都能一推了之。

“也不是,只是这个账本……”

探春暗想,虽平时不大得见,亲缘上到底是舅舅,还是避嫌的好。因此偏头问李纨:“大嫂子,你看怎么处?”

“哦。”探春答应了一声,有点愁眉苦脸。

探春每天的工作,只是口述两到三章的大意,再由翠墨润色,半夏和当归二人轮流抄写。每写完一章,再由探春修改。这么一来,探春便剩不下什么事,竟然成了秋爽斋最闲的一个人。

进了房间,探春把侍书打出去,打开食盒。一盒菱粉糕,一是鸡油卷儿,一个个糕点安静地躺在盒底,十分精巧可爱,想是王府厨师的作品,外面是做不到如此精致的。

贾宝玉急忙回房换了衣服便自去书房,探春心里有些不安,叫过翠墨:“你快悄悄地跟了去,打听着究竟什么事,我瞧着今儿事非寻常,父亲唤得恁急,怕不是什么好事。”

刚动了动嘴唇,抬头却琪官与贾宝玉一处站着,竟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那句打击人的话,便再说不出口。

“怎么?”探春被他没头没脑地问得有些愣。

她也不以为意,沿着空无一人的长廊慢条斯理地迈着步,忽地一拍前额:“糟糕,竟忘了拿箫。”虽然原主人是水溶,但既送了她便是她的。再者,贾宝玉还没到王府门口,自己出去也只是干等,便返身回去。

探春摸了摸随身携带的一百两银票子,很有些财大气粗的意思:“来不及有什么打紧?咱们出去寻些东西买下就是了”

笛音袅袅,箫声幽幽,这次合作,却毫无滞涩之感。从第一个音起,笛扬箫随,箫扬笛随,配合得无比默契。

“这几道菜,是府里的厨子起了大早做出来的,三姑娘尝尝,可还能入口?”水溶殷勤款客。

水溶浅笑引路,竟是曲曲折折,明明前面是一片绿萝,轻轻拂开却是一条幽径,随即眼前洞开,一片花圃呈现在眼前。牡丹、蔷薇、月季、玫瑰、春兰……还有一些叫不上名,但看起来应该算得上珍稀的名贵花种,各形各相,五彩缤纷。

探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背着父亲倒是侃侃而谈,在父亲面前,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如今好得多了,一夜也能睡上两个更次。”林黛玉笑道,“也亏了你前次交给紫鹃的方子,她一日两顿的给我煎服,竟比用燕窝还有效。”

“三姐……”贾环又叫了一声,却又闭了嘴。

“不行”探春不待她说完便打断了她。

如此一来,王熙凤坚持要把翠墨送到尼庵里,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秦可卿的死,恐怕不是得了病,而是另有政治上的原因吧?

轻车熟路地换上了侍书的衣服,虽有些大,倒也不妨。翠墨傻傻地跟着她出了角门,走到车水马龙的大街,才恍然醒悟:“姑娘,这、这……”

探春见他目光不离书稿,显然是真心喜欢,不由得眉开眼笑。一得意,便忘了形,想也不想地伸出雪玉般的细腻手掌:“好啊,我们击掌为誓。”

当然,这样的价钱,比预计少了一半,自是心满意足。心里那一点小小的内疚,也就烟消云散了。能借着老虎耍一把威风,这个机会可不多,她认为自己应该好好把握。

“让我瞧瞧。”探春二话不说地把他的头掰了起来,又惊又怒,“还骗我呢,这明明是被什么东西砸上的。是谁动的手?”

探春得意:“人家送的。”

让她更加欣喜的是,翠墨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梅花小篆,让探春差点想要仰头大笑三声。她的《射雕英雄传》啊,终于看到完稿的希望啦

灵堂里却有个小女孩身着素服,摔帐哭灵,分明是以秦可卿的女儿自居。探春忍不住奇道:“没听说蓉大*奶有女儿啊……”就算是私生女,也不合这么大吧?

贾环在探春的督促下,倒也用了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