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无常,谁知道会有什么另外的事呢?再说,以可卿的出身,那样的气度,便不是小户人家能够养得起的。”探春看他钻进了牛角尖,深悔自己挑起来的话头,不太妥当。

其实,她更着急的……是上一部书的利润啊不过,她之所以没有向水溶提起,倒不是怕他小瞧了自己,而是旁敲侧击接收来的信息,书还没有销售完,倒不能急着去要银子。于是,便有了充足的借口,往来于贾府与北静王府之间,不再削尖了脑袋想要摆脱贾宝玉去私会冷子印。

女儿红倒在杯里,香气扑鼻,十分诱人。探春也顾不得去反驳他的话,小小饮了一口,果然是齿颊留香,那滋味在舌尖萦绕了两三回,仍是馥郁如故。

探春“哦”了一声,没再言语,不过脸上的那种嗔恼之色,却褪了不少。水溶看她脸色松动,不由大喜:“花园还不曾游完,那边小池塘边,才是风景最佳处。我刚才已吩咐了在那塘边开饭,只有几个清淡小菜,三姑娘是雅人,必不会嫌小王简慢。宝玉怕是去看菜色了。”

水溶做了个“请”的动作,探春连忙还礼:“不敢讚越,还请王爷先行。”

探春没好气:“花开春暖,哪天不是风和日丽?说的像是天气特别卖你的面子,赶着放晴似的。”

“你可不是疯魔了不成?哪有人安稳日子不过,偏要去出生入死的?就是我,家里没有了男丁,也没能留在祖宅,还不是傍着你们府里……虽是外祖母疼爱,到底也是寄人篱下。”林黛玉说着,倒勾起了自己的伤心事,怔怔地坐着,眼睛里水气盈然。

“这不是……心慌么,想着便来找你了……”赵姨娘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探春这才现自己说错了话,“喜欢”这一词,在古代可不是能随便说的。于是讪讪地一笑:“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把他当小孩子了……他不是比咱们还晚着一辈儿么”

探春冷笑:“你不用替她遮掩,上回环弟中毒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是个云南人了。恐怕你也是她的族人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她一个姨娘,手里会有多少体己银子来买动你”

“三姐。”贾环偷偷溜进秋爽斋,“我今儿去找马道婆,偏她进了府来,明儿下了学我再去。”

尽管腹诽着贾府的制度,替自己的母亲赵姨娘打抱不平,但探春还是重了对牌:“便赏他二十两银子罢,这账本暂且留下,我们仔细看看。若再有了事儿,也免得又去找半天的账,倒让我们等着你了”这账本看起来是细账,倒是个了解贾府收支的好机会。

探春心里不大乐意,袭人不过是一个大丫环,可赵姨娘替贾政生下了一子一女,竟也只落得跟丫环一样的地位但既问了李纨,倒不好再添,只得想着私下里拿出体己贴补。反正如今自己手头宽裕,补上几十两银子也不会觉得为难。她虽没见过赵国基,但在名义上也算是舅舅,能帮衬的就尽量帮衬着罢。

薛宝钗的心思,但凡看过《红楼梦》的人,都路人昭昭。这时代的女孩子,果然一个个都早熟得很,这么点年纪就能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在前世的那些岁数,似乎都是白长的,一点没有显出比别人更老成些来。

探春笑道:“二哥,谢了。这贾芸与我们来往并不多,怎么忽然念着你,竟巴巴儿地送了两盆花给你?”

探春吃了一惊,才刚想着要忘了水溶,这人便又阴魂不散地跟了出来。想到要与他从此一刀两断,再不复见,又觉心痛如铰,恨不能大哭一场。

黛玉疑惑:“忠顺王府与咱们府里素无交往,为何单叫宝玉?他虽然有些冥顽,却不至于会惹什么事啊。”

探春看琪官有些不好意思,便笑着替他解围:“何必与他计较,他这条原是家常系着的罢了,不如你这条精致,说来倒还是他拣了便宜,你吃了亏呢。”

探春好笑:“你和林姐姐三不五时地闹个别扭,当人家也是这么的?你和林姐姐是青梅竹马,彼此都知道脾性。可他是什么人?身份摆在那儿,我再不知事儿,也不会去得罪了他的。”

探春总觉得那一眼似乎颇有深意,暗自思量着,也许水溶有什么公事,自己留在这里倒有些不便,于是开口言去。这一回,水溶脸上虽微有不舍,但没有再留客,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亲自送她至二门外。6总管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殷勤地引了她出去。

探春被她说得不好意思,只得答应自己用翠墨的绣活儿再“加工”几件应景儿。

“再来一?”水溶探询。

水溶微笑着取出三个杯子:“欢饮不可无酒,这是江南进贡的女儿红,陈的日子也久了。尝闻宝玉说三妹妹酒量甚洪,今日却要尽作欢饮才是。”

抬起头来,眼前开阔。难怪他会突然停步,原来已经到了后花园。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走近了来:“是贾府的宝二爷么,王爷有请。”

探春一凛,莫不是王夫人下的手?看来,她还得再教贾环韬光养晦才行。若是能在外面替贾环赁间书房……唉,赵姨娘的体己纵然有几个,但这件事却不能告诉她,免得口风不紧,她白忙乎一场。

“既然无事,你回了祖母去,别再请太医了。”探春叹了口气。

侍书却正容道:“姑娘如今也渐渐儿地大了,确实该好好地替自己作个打算。三爷说的虽是孩子话,可也在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