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木头也艰难,我这个做大哥的就不要他的贴补了。至于木头出去了住哪?我记得沙地边上不是还有两间窝棚么,能暂时住着挡挡风雨,以后有银钱了建上三间大瓦房才气派。”乔石头也干脆,不干脆也没法,难道他好意思让又没力气又没脑子的乔木头给他打欠条?也就只有李氏和墙根下的罗氏做得出这样的事儿。

到这儿,乔成铜再也忍不住提了出来:“木头也是一家子人呢,这才成亲怎么就没了屋子?那住在哪?”

杨氏刚刚进门就被云英的样子给吓坏了,三两步将云英搂在怀里仔细看了遍:“这是咋啦?女孩子怎么伤在脸上了,瞧这伤口大的哟,说不到就得留下个疤痕,今后可咋说人家?”

至于老三,她倒是早就想把他们给分出去免得碍眼,可惜李家村还没有谁让儿子净身出户的,而且老三家几个赔钱货竟然还换得了银钱,这些都让她开始犹豫不定了起来。

于是乎,她清楚的听到门口有人一前一后进了门,接着便是乔木头局促的询问:“八娘,我去给你打水洗脚。”

“今儿不冷,云英就别忙活了。来陪着你娘和三姨说说话。”顾三娘伸手在荷包里摸了摸,摸出了两块黑乎乎的块状物体分别塞到云英和曼儿手里:“拿着,这是三姨家自己做的黑糖,可好吃了。”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就在大家不知道怎么应声时,处在暴风雨中心的顾八娘却是脸色未变的回道:“这位嫂子是谁家的啊,说话怎的颠三倒四?你既然叫我顾八娘做兄弟媳妇,我又怎么会给你妹子行礼?”

这个时候,乔家三个院子的小孩子们都聚集在门口三家人共用的晒坝里玩耍,等待着牛车回转,那时候牛车上的新媳妇会撒些喜果子,虽然无非是几个染了红色的花生、板栗啥的,但对小孩子来说吸引力那也是杠杠的。

这两天就为着这事,云英时不时的就会上一会儿呆,这时也是想着想着面上便露出了愁容。

果然,杨氏接下来的话解开了她的疑惑:“对啊,就是关猎户的儿子关平。说来这关平也是命苦,他爹关猎户靠着一手家传的打猎手艺是十里八村唯一敢上西山外围打点猎物的汉子,因此家境一直不错,还送了关平上了镇里的学堂,好像前两年这娃子才十岁就考过了童生试。可没想到关猎户两年前打了一头野猪反而招来了一场祸事。”

还有的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撇撇嘴嗤道:“取个名字而已,还不是没把两个丫头片子当成一家子,排行都不一样。”

乔家可没什么一日三餐,想到罗氏的嘱咐,云英决定上山捡柴去,顺道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加餐的东西,一点子窝窝头要怎么撑到晚上?而且她们姐弟三人的晚餐向来是吃不饱的。

整个乔家就只有李氏因为幼年家境原因好好的学过绣活,其余女人都是庄户人家出身只会简单的缝补,为着疼爱的孙女能嫁个好人家,李氏便一直教乔远芳、乔远慧绣活。罗氏向来算得精,当然死皮赖脸的求着捎带了乔远芬。可惜不知道是乔远芬没什么天赋还是什么原因,乔远芳和乔远慧都能够帮布庄绣些帕子荷包之类的挣些体己钱了她还停留在绣朵桃花都要拆几遍的境界中。

以往远根虽然是男孩也只有跟着苕花蹲在灶下吃上一点饭菜,今儿他被乔百胜赶着上了堂屋的桌子,云英就只得牵着曼儿一人往灶房走去。

远根手里拿着温热的鸡蛋不禁高兴的转头对苕花笑道:“六姐,祖爷给我吃鸡蛋。”

乔远洋装作没看见自家爹的窘状,目不斜视的看向前面,正好瞧见乔远海蹲在乔家大院门口的乔远海:“海子,你咋出来了?”

乔百胜却是伸手搭住了远根的肩膀:“海子这么大个人不去地里,让这么小个孩子去,亏你想得出来。”说罢以一种赶小鸡的架势对李氏挥了挥手:“‘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懂不懂?成银和石头是你这无知妇孺能说嘴的么!还不去厨下看看早饭准备得如何了,像个木头杵在这里有用吗?”

“瞧瞧、瞧瞧,我倒是要让四邻八舍的乡亲来瞧瞧这黑了心肝的贱货做了什么好事?这样的水你也敢给你爷奶送来,也敢给你祖爷用?”李氏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故意喊给左右另外两个院子的妯娌听的。

乔百胜今年已是七十八岁的高龄,身上还背着个“童生”的功名,一辈子虽然再无寸进,但在村民普遍目不识丁的李家村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和他一起歇在主屋正房的还有乔石头家十五岁的乔远贵和乔榔头家十岁的乔远福。这两个小子当然不是无缘无故就能近身“侍候”祖爷,而是他们从小就放在乔百胜的身边,是唯二被允许去镇上私塾念书的乔家人,这个时候两人刚刚出了门,但在出门之前两人已是服侍着乔百胜穿好了衣服褂子,扶他靠坐在了炕头上。

整个院子正屋的三间属于老太爷乔百胜和老爷子乔成银、李氏所有,中间的堂屋用来吃饭以及商量大事。左边东厢房四间屋子住着苕花大伯乔石头一大家子,右边西厢房原本是苕花二伯和苕花家一家两间,可自打苕花家的姐姐们陆续被卖以及苕花娘的去世,罗氏一家便占去了属于苕花家的一间屋子,只给苕花家留下了紧邻猪圈、鸡栏子的一间房屋。

抑扬顿挫的埋怨伴随着罗氏拿棍棒敲打猪圈的声音传得老远,苕花抱着柴火、背着猪草、领着弟妹下意识的走快了两步。她家二伯娘话中有话啊!前面的针对大伯母小李氏的也就算了,后面可都针对的是她们家。

声音虽然轻,那拖着她肩膀的女人却是听到了,干脆将她扔到了地上,叉着腰训斥道:“叫魂啊叫!还没死就给老娘自己爬回去!告诉过你们几个兔崽子,你们那短命鬼的娘已经死了就不是我妹子了,叫我二伯娘。”

“苕菜?”杨氏也吓了一跳,忙低头要吐出来,可咽下去的东西哪能立即就吐出来的,不由吓得团团转。

云英苦笑不已,趁此机会夹了一大筷子放进口中,虽然没一点油味儿,可蔬菜的口感对于吃了好些天粗面疙瘩的她来说味道还算很不错的。

“你这妮子怎么也吃了,赶紧吐出来!”杨氏这下子不在原地打转了,飞奔到了云英身边,就想伸手帮她把嘴里的菜给抠出来。

云英捂着嘴躲了开,也没顾上还没咀嚼细就咽了下去,“我吃给你们看,真的没事!只要吃苕菜别喝酒那就根本没事。而且就算是气急也是有办法解决的,不会有问题。”

她笃定的样子最终感染了和她最近相处渐渐多起来的杨氏,杨氏停下了动作坐在灶台边的一个木桩上,拿手扇了扇风:“你从哪里听来的?”云英这孩子自从改了名字就像突然开窍了似的,虽然有时候反应还是和以前一样慢吞吞的,但只要是她反应跟上来了说的话做的事那叫一个伶俐。就像是乔齐媳妇,以前总是嫌弃云英几个,谁知道云英给远根做的那篾条什么“枪”一下子就哄住了家里那小祖宗,乔齐媳妇现在也愿意她伸手帮帮木头一家了。

是啊,从哪里听来的?这对于云英现在的身份来说简直是个高难度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