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兄弟们一张张笑脸,我心里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第二个我又挑出了一千斤最耐寒杂交稻种子。老板看了看我说道:“这批种子刚刚从下面收上来,一般是要到明年春天才会买走。现在买有点早。”

“会不会象科学家说的出现核冬天,谁都不知道,但是我们很快就会知道。因为按照计算机模拟的核冬天如果真的来临,整个地球会在几个星期内被烟尘彻底包围,核大战的主要战场在北半球,所以来得会更加快一些。但是我们没有时间去等待。因为一旦到了那个时候,我们会活活冻死、饿死。所以各位兄弟,我们马上要有所行动!”

一天的奔波已经让我疲惫不堪,坐在皮座椅上还觉得咯的难受。志刚却好象没事人一样,照样精神抖擞地把车开得飞快。这些年他一直经营着那个小小的链条厂,几乎每天自己装车卸货的,身体壮的象头牛。

“很糟糕。杭州已经被原子弹炸平了,刚才回来的路上,知道乌伤、处州也炸了。我一路在听收音机,没有任何电台在播音。看来,世界大战已经打起来了,而且大家都用了原子弹。我们国家的主要城市怕是全部都被摧毁了。”

现在,一家人已经初步脱离危险了。我那颗紧缩成一团的心一下子扩张开来,几乎涨满了整个胸膛,我不得不踩下刹车,紧靠着路肩停下。

这几样精简了又精简的物品,可以让一家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轻松带走。又基本上能保证在旅途中应付各种可能的意外。

开战第15天,纽约和特拉维夫腾起了两朵巨大的蘑菇云。两枚二十多年前不翼而飞的手提箱核弹显露出了狰狞面目,数十万人死于非命。

车队出前,我特意回家一趟,拿了一袋土豆给车队长。车队长苦涩的说:“不需要了。再说我也没有东西和你交换。”

刚进家门,家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几个上下楼梯的邻居和比较要好的同事,目的当然只有一个。我们到底还是抹不开面子,每户人家给了五六斤。大家都感激涕零的走了。

我不无醋意地回答:“你们都是国家栋梁,干大事的主。我们小老百姓,当然是早早进山避难喽。鲁迅先生不是说吗: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

快到中午的时候志刚才回来。脸色很难看。原来粮食定量又减了。大人每人每天只有六两,孩子只有五两。我们12口人一个星期的口粮只给了42斤。按照目前家里的实际,这点粮食只够勉强维持3天。换句话说,每周我们要贴进去5o来斤粮食。一个月至少要贴22o斤。

车队长他们几个还在求着,把数量一降再降,最后只要1oo斤。看得出他们确实已经走投无路了。

下了楼,穿过马路,前面就是河堤了。站在河堤上看下去,最显眼的就是我们家的自留地,上面用塑料薄膜搭成一长条白色的暖棚。其他地方零零星星也有几个比较小的暖棚,大多数颜色黑,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那都是利用往年用过的薄膜搭建的。而绝大部分人家的自留地,都是无遮无盖的。

在核战争中损失了8亿人的中国复仇心切,一上来就将绝大部分尖端武器和重装备投入战斗。虽然在美国人的精确打击之下几乎在短短半个月内损失殆尽,却大大消耗了美军的战略物资。与此同时俄罗斯和中国联合起来,使用战略核武器将白令海峡上的冰原炸开,海峡重新隔绝了两个大国。失去了火力优势的同时又失去了物资供应,美国人战斗力直线下降。此时,在短时间内征召起来的四百多万中国现役、退役军人和六百多万经过两三天军事训练的新兵已经赶到了战场。上千万战士穿着简陋的防生化作战制服,携带着步枪、子弹、军用干粮和睡袋,呐喊着漫天遍野而来。上百万美军终于体会到了人民战争的真正含义。陷入重围的美军一边使用战术核武器进行武力遮断,一边开始集结所有船只实施敦刻尔克式的大撤退。但是俄罗斯和中国人蝗虫般满天飞舞的战机,成功地进行了火力拦截,美国人重蹈了中国人在台湾海峡的覆辙,几乎没有什么船只可以逃出生天。

看来,大饥荒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大婶征求永新意见之后,决定把那女子留下来住两天,养养身体再走。那女子千恩万谢地留下了。

我看看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了,马上让采桑去把几个兄弟都叫来开会。

一小会儿时间大家都到齐了,我简单把刚才那女子带来的消息和大家说了说,并且讲了我的判断。大家都惊讶得不行,认为这不可思议。不过他们对我的预见能力还是很崇拜的,所以纷纷追问该怎么办。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不过有一件事情马上要做:赶紧把粮食收回来,藏好。”

既然政府都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说干就干,大家赶紧下田去收土豆。

那女子似乎就是讨饭大军的侦察兵,很快上张村的街头就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接着就是一批一批的来。讨饭的人越来越多,有的独自行动,有的三五成群。自从改革开放以来,已经绝迹近3o年的讨饭人大规模的涌了过来。

开始的时候,由于刚刚开镰收割小麦,几乎家家人家都愿意施舍一点食物,心肠好的还会收留女子或者病人住上一宿。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讨饭人的出现。大家都开始惊慌了,开始吝啬自己仅有的这点食物了。

但是吝啬同样无法保住自己的食物。很快,早上下田劳作的村民们就现大量的土豆和番薯被盗挖,小麦被掐头,连刚刚开始灌浆的水稻也难逃被偷的命运。村民们恐慌起来,一方面以血缘关系为纽带,自地组织起来轮流守夜。另一方面赶紧呼朋唤友加快收割的步伐。

讨饭人越来越多。白天,象一支无边无际的大军不断地经过上张村南下。到了夜晚,就象漫天飞舞的蝗虫,把所在地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从地上或者地下弄到嘴里吃掉。村民们点着火把呐喊着,甚至象驱赶蝗虫似的敲着锣四处奔波,却依然无法阻止饥饿的流民的觅食行为。被激怒的村民开始使用武力惩戒,几乎每天都有“北佬”被打伤的事情生。

不过也有人衷心地拥护流民的到来,他们主要是那些老光棍们,这一次终于挑挑拣拣的很快都选到了年轻漂亮的女人,也不搞什么仪式,就住在一起了。当然还有一些心怀邪念的人,也乘着这个机会用几个土豆、两斤小麦之类的许诺四处诱奸妇女。

天下大乱了。

在这种形势下,自身难保的军管会已经无法有所作为,只能在1o月16日召集各村的村长支书以及疏散的主要干部,要求他们尽量避免伤人事件的生,并且多少给予饥民一点粮食。另外,军管会还要求各村马上向县里上缴第一批秋粮。作为原军管会的科长,我也参加了这次会议。

各村的村长支书们纷纷允诺着离开县城回到村里。但是我却看出来,他们同样无所作为。他们心里都很明白。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们绝对无法制止村民的行为,也无法要求村民上缴粮食。一句话,基层政权已经瘫痪了。

等到人都散了,我跟着刘主任来到他的办公室,从带来的小布袋里拿出几个煮熟的土豆放在他桌上。

刘主任大口大口吃着土豆,一边示意我自己照顾自己。我给自己倒了杯开水,走到一边坐下。

吃了两个土豆以后刘主任的肚子响个不停,他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和我讲了几件大事。

最大的一件事情是停战了。各国政府为了对付共同面临的全球大饥荒,终于在昨天晚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今天早上刚刚内部传达,还没有公开宣布。

第二件大事是除了目前在一线的战士和必须保留的少部分军队以外,其他所有军人一律解除武装,每人给2o斤的粮食,就地复员。

第三件大事就是目前在全国各地搞基础建设和军工运输的人员也在领取了5到1o天的口粮以后,就地遣散回家。

我能够理解国家做出的这几项决定。这些在外浴血奋战的战士都是年轻人,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停战了,可以为国家保留一些种子。

而解散大部分的军队,确实是明智之举,具备强大武力的军人,在粮荒时期,一旦哗变,后果不堪设想。解除他们的武装,将他们打散,就等于把破坏力降到最低。同时,在下一年度的生产自救中他们还能成为最强的劳动力。

至于几千万建设者,大部分来自农村,他们只要回到家乡,应该可以生存下来。

但是,他们怎么回家呢?千里迢迢,没有交通工具,没有足够的粮食,他们能够回到家乡吗?

还有,那些不是农村的和家在北方的人又能够到哪里去?

那些远在新疆的战士又该怎么办?冰天雪地他们如何御寒?还有足够的粮食保证他们撤回内地吗?

我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问题,只能自我安慰:国家一定已经考虑了这些问题,并且已经有了周密的安排。

告别了刘主任,我又去了一趟兵工厂,给“撇脚”和老厂长送了点吃的,就匆匆回上张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