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人没到,手续早到了。赶快准备下去吧。不然时间久了,农场会认为你逃避再教育的。

高中毕业后,学校就和学生们脱离了关系。学生一夜间变为了知青,由父母单位负责管理他们。父母没有单位由街道办事处负责管理。各单位也派专人负责知青工作。这在当时被认为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单位负责联系接受知青的农村和农场,然后送知识青年下乡,把知青交给农村或农场后,父母单位才算完成任务,可以再不管他们了。那时他们就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知青’了。

问的叶敏所在科室的年轻医生,护士真不知道如何答复。

医院不远的一排房中,有一间没人住。周围的人告诉叶敏:这间房子原来是医院的医生古大夫住过的。他突然死亡了。什么疾病谁也说不清楚。医生说是:突心肌梗塞或是脑溢血。农场的老人说:古大夫是被小鬼叫走的,不然为什么说不出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调查一个突病人的死因是需要解剖的,此不是乱说的。古大夫的家人觉得人都走了,还要挨刀解剖,最后搞得尸体不全,说什么也不让解剖。所以给一些信迷信的人留下了造谣的余地。她们说这房子有问题,房子的地下一定有什么小鬼在做怪。不然,古大夫前一天还好好的,和别人一起吃西瓜,很晚了还和别人在聊天,第二天就死?

在她们的传言下,这房子好久没人敢住。

就因为房内死过人,大家都不敢住。许多人就是没地方住也不住死过人的房子。就是这间房子解了叶敏的燃眉之急。不然叶敏还的每天从二分场步行去场部医院上班。

叶敏必定学过几天医,可不信她们的话。她懂得死人没什么可怕,更不信有什么小鬼。她反倒庆幸着房没被别人住,自己来医院有了住地。叶敏开玩笑地对周围人讲:“你们知道我要来,留房子给我,太感谢了。”

好心人问她:“你干睡死过人的房子?”

叶敏说:“这有什么不敢。我睡古大夫的房子,说不定那天古大夫给我托梦,告诉我医院的事情。告诉我什么病应该怎么治,什么病用什么药,梦中教我医术啦。此乃一件大好事。”

周围的人听了大惊,都说她:“这丫头胆子太大,是个干医的料。”

叶敏住进了死过人的房子,农场的老年人都议论纷纷,说这丫头怎么这么大的胆子,看好戏在后头,住几天准搬走。

谁知道叶敏住的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后来几个女知青也住进来了,结果好好的,什么也没生。

农场总医院。说是个医院不如说是个小小卫生所,医院要有病房,要有相应的医疗设施。她一间病房也没有,更别说医疗设施了。它没有醒目的挂牌,只在房子的外墙上写着“农场总部医院”六个字。红色的颜色经过风吹日晒早脱了色,墙皮的脱落,灰尘遮盖,不仔细看怕是难辨认这几个字了。好在它许多年没变更过地方,全场的农工没有找不到的。

医院在总场中学学校的后面。离学校不到一公里。这房原本是给城里来任教的老师盖的,却变成了医院。

前几年农场提出振兴教育,向城里的学校提出应聘,聘城里的老师来农场任教,待遇很高。聘件出后,农场叫正规的建筑公司盖起了一排房子,共六套,可供六位老师带家居住。

房子设计很简单。一套三间。正门,进门左右各一间。三间房一样大小。在这且不说它的设计,就房的面积来说在当时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的,一套约四十多平方。在当时住房条件拥挤的年代不能说没有很大的吸引力。

听说招聘招来了五位城里的老师,有两位老师把家搬来了,就住在这房子里。两位老师没带家来,就按单干户给他们住了宿舍,还一人一间,也算很不错了。一位老师来了没几天就走了,他是来看看。

这几位老师都没教多久就先后走了。一位也没留住。房自然空了。房空了,被医院庞院长看上了,找场部领导批示,才把医院从原来那又黑又小的土坯房中搬了过来。可惜两套已被支边青年占了。场部领导做工作都没请走他们。当时也没有那个法律可以把他们的东西搬出去,也只好退让了。无奈六套二套被占,四套归了医院了。医院分两套住人,两套做门诊。所以中间的两套就成了农场总部医院。

听人讲,当时医院是想用两套搞手术室的。医务人员没地方住,手术室只好不办了。

请来学校写字最好的老师,在房的外墙上写下了“农场总场医院”六个鲜红的大字。

两套房子很好分,一套西医门诊;一套中医门诊。一套三间室,也很好分。一套是西医,进门是诊断室,左间是药房,右间是注射室和换药室。中医门诊也是这样,进门是诊断室,左间是中药调剂室,也就是抓中药的地方;右间是库房,里面堆满了中药。

病人在中医诊断室看完病,拿着处方在左边的房里就可抓药。

西医门诊室也是这样,看完病,左边室内拿药,右边室内打针换药。不出房,病看完了,药拿了,治疗也做了。一举三得,可为方便。难怪病人们说:设计这房子的设计师早就有先见之明,知道这房来的老师住不长,早晚会是医院,所以早就设计了这样的门诊室,为得是这样方便大家。

更方便省事的是这的医务工作者一职多能,医生既是大夫,又是划价员、收款员、卫生员。病人看病后,医生开出处方,然后就在该处方划价,划价后再把款收上,并签明钱已交,签上医生的大名。这个病人看完了病,交完了钱。病人拿着收了款的处方到左边药房拿药,到右边房内打针,换药。医护人员也是根据医生得收款签字给药,打针,做治疗。

到下班后,药房的调剂和注射室的护士把各自收到得处方上的钱数算好。药房和注射室两帐相加,加起来合为总数。医生拿出当天所收现金与处方上的总数相对。现金和总数对上了,证明帐是对的,皆大欢喜。对不上,再算。实在对不上,在帐本上记下帐数和现金数。然后交给药房的药剂师。由药剂师主管账目和现金。可想而知这种账目能全对吗?只能是个大概。几个医务工作者天天下班后,为对上钱数在算帐,对帐,加班加点,耗神费力。

中药门诊要好一些,医生诊脉看病后,开出药方,然后划价,收款。病人拿处方在左边的房间内抓药。药抓好后,处方留在药房。下班后,调剂把药款加在一起。大夫把钱交给调剂,两人共同记上帐,写在本上,再把钱交给西药房的那位调剂同志。由她主管钱数账目。

一天的病人看下来就已是头痛脑胀了,又要算半天的帐目。这一系列的工作压的这些医务工作者肩上,他们的确很辛苦了。唯有一点好处是农场的农工是不收医药费的,连挂号费也是不收的。所收的是他们的家属和孩子的医药费。场里规定:“农场农工全部免费,家属和孩子收取药费的一半&1t;半价&,不是本场农工费用全收。”这又给医生同志带来困难,医生必须清楚地知道谁是农工,谁不是。全场三、四千人,要清楚每一位农工,包括他们的家属孩子;支边青年;知青;这也是很难很难地一项工作。

医院人手少地可怜,可以说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有一位同志有事,不能上班,医院马上就乱了套。忙的可谓一塌糊涂。如果不忙叶敏是进不了医院的,他们怎么会叫一个知识青年来充当护士。

医院全部人员数不足十人。西医门诊两个医生;一个药房调剂;一个注射室的护士。中医门诊两个医生,一个药房的调剂和一个采购人员;外加一位医院院长;总共九人。叶敏的加入才刚刚十人。据说院长重病在家有好几个月没上班了,叶敏在医院干了三个月后才见到院长的。

飞箭农场总医院着九位工作人员是基本骨干。除此外,还在每个分场下派一位医生,一位护士。据说分场下派的医务工作者都是农场自己派出去到城里医院学习了几个月的人,只会给个apc,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大夫。严格的说不能称之为大夫。他们的水平可能还不如叶敏的,不如她懂的多。所以分场的农工一般不找他们看病。叶敏原来在的二分场就是例子,明明有医务工作者,大家却说:“没有。”相信叶敏而不相信他们,这也许是医术的问题。

农场总医院的九位医务工作者中只有两位是大学生,是真正医学院校的毕业生。可惜大学的课程没学完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学校停课闹革命,后来拿了张毕业证就分配下乡了,他们来农场也是再教育吧。因为他们学医学的,来到农场顺理成章成了医院的大夫。叶敏来医院纯属是以外,医院太缺人了,也是无奈之举吧。

农场为什么这么缺医少药?没人能说的清楚。多年后大家才明白,文化大革命,教育脱节,导致人才极缺。就这样缺医少药的情况在农场中延续了许多年。这种情况不单单是飞箭农场一个地方,乃是全国。全国的广大农村都出现缺医少药的情况。

教育脱节真是害死人。

叶敏来到了农场医院后分配到西医门诊,在注射室负责打针,换药等工作。原来在此工作的荣同志去了药房。药房的那位调剂是女同志,已怀孕八个月了,该准备当妈妈了。

单纯的肌肉注射,静脉注射,穴位注射,皮下注射,小伤口缝合对叶敏来说没什么问题。她必定在医院学习了半年。来医院后没人给他指点过什么,也没人带过她,没教过她任何东西。一到医院报到,那位姓金的大学生,女大夫交代她注射室的事后,告诉她东西存放的位置,她就开始单独工作了。

医院最大的好处是室内工作,八小时工作制。叶敏不再在戈壁沙滩上挑沙子了,可以有正常的工作作息时间。可作为农场这样的小医院那有什么八时间可谈。基层医院的时间观念是没有的。病人不光在正常上班时间来,下班时也来。急诊,出诊,接生就更不用说了。说是八小时工作制,真正的是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在这农场医院工作的每位医务工作人员从没说过什么,他们都是随叫随到。

基层小医院没有像大医院那样分工明确,有供应室、消毒室、配送室、洗衣房等等一系列的完整的科室措施。在这从洗注射器,冲针头,叠纱布,做消毒巾,棉球,棉签,到消毒,每一件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做。大到手术巾,小到做一个棉签,样样自己干。这真是:工作千头万绪,样样自己动手。上班时认真对待每位病人,工作一丝不苟。下班要洗注射器,冲针头,做纱布,消毒。准备第二天的工作,劳动强度是很大的。叶敏一点不觉累,她感到满足。因为知识青年再教育是在田野里,面朝黄土背朝天。自己在晒不到太阳的房中工作,不担沙子,不受冻,早是心满意足了。她干起活来极严肃认真,力求一丝不苟。

不久叶敏的工作就得到了金医生和荣同志得认可,大胆放手叫她自己去干了。

为什么叫她荣同志呢?因为在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职称区分。金大夫是大学毕业来农场的,在医院称她为医生不为过。荣女士是位回乡青年,只读过五年小学。农场缺医护人员,场里就在会认几个字的年轻人中选了几个,送到城里医院去学习,其中就有荣同志。学习一年后到农场医院做了护理员。农场的农工们从不叫她们学习回来的几位是大夫。而是直呼其名。叫她荣同志是尊称了。

叶敏新来者,她按在城里医院学习的规矩,叫荣女士为“荣老师”。结果被荣女士教训了一顿:“你直呼我的名字好了,我不是老师,你叫我老师好别扭,我没读过什么医学院校,没资格做你的什么老师。”

“你的工作时间早于我,工作在我前头,我理应叫你为老师。”叶敏的话是荣女士无话答对。她也只好当了叶敏的老师。

农场总医院的工作是负荷的。每位工作者都使出了自己所能。在这里应付全天的工作外,还要随时迎接突情况。每个人最好是个医学的“百事通,”“万精油。”要内科,外科,妇科,五官科,传染科,小儿科,骨科,皮肤科……百科全都会的医神。在这什么病人都能见到,什么病人都会来找你看。这就促使你要去学习,谁也不想当个病人问你,你“三不知”的医生。想为病人多解除些痛苦是每位医务工作者共同的心理。工作外,叶敏把时间用在了看书学习上。她把看不懂的地方记下来,去问金大夫。金大夫也是位豪爽的医生。尽自己所学告诉叶敏。特殊的环境锻炼着这些农场的医务工作者。

在农场这种门诊式的医院,她最难的不是重病人和疑难病人,遇到了重病人医生可以想尽办法找到一辆车,那怕是马车,他们都会把病人送到城里医院去医治。最头痛的是接生,农场医院没有产房,接生工作是在产妇家里进行接生的。产妇肚子开始痛了,丈夫或亲戚朋友,不论是谁,急赶到医院。告诉医院的医生或护士,不论是那位,告诉她:某某某要生孩子了,肚子痛了。

接到这个消息后,医生拿上消毒好的接生包火赶到产妇家,不管多远你都要去,这是责任。有的没赶到产妇家,孩子已经生下了。到产妇家待产接生,守候在产妇身旁,一直到把孩子接出来,处理好脐带,胎盘,包好婴儿,交到母亲怀中才离去。不轮白天黑夜。酷暑严寒,刮风下雨风雪天,春夏秋冬都是如此,有生孩子的,就往产妇家赶。

这听起来就好似过去的接生婆,有要生孩子的就夹个小接生包到产妇家去。其实是有根本的不同的。接生婆多是旧法接生,不注重消毒和保护产妇的会阴。对脐带的处理也是马马虎虎,不卫生,从而留下许多隐患,给产妇造成许多疾病。给新生儿脐带消毒不严密,使破伤风频频出现。现在医生登门接生虽然在产妇家中,可她们拿的是用高压锅消毒过的接生包,包内有消毒过的剪刀,镊子,吸球,结扎脐带的棉线,纱布,棉球,棉签,酒精,碘酒……等等。接生包虽不大,严格的消毒过。正规的接生手法,杜绝了不应有的疾病和并证生。这就是新法接生的好处。在许多年里,没有医院产房的条件下,农场医院的医务工作者们就是靠这小小的接生包在产妇家中接出了一个个新的生命。

有天傍晚,医院就只剩叶敏一人。她加班洗完注射器,针头。然后消毒。消毒完毕所有的东西,才觉自己的肚子好饿。看时间食堂早已开完饭了。晚饭不吃了,那可不行,一个字“饿”。碰运气也要去一趟,宿舍连一点吃的也没有,总不能饿肚子。怀这侥幸心理,去碰碰运气,或许大师傅们没下班,买两块糕也好,不然太饿了。

锁好门,趁月色向食堂走去。

刚走出不远,见路上一群抬担架的人急急忙忙,吵吵嚷嚷地朝医院急奔而来,吵杂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使人预感有紧急事情生。耳听他们喊着:“秀,秀你要坚持……要挺住……马上就到医院了……”

在叫喊声中又夹杂着女人疼痛的哭叫声。

杂乱急促的脚步声,喊叫声,哭叫声……。不用说又是一个急诊病人。

叶敏停住了脚步,就在和这群人擦肩时,其中一位男人一把抓住了叶敏,“叶大夫,快,快救救我家秀吧,她不行了。”

叶敏不是大夫。就在他们叫她‘大夫’时,她心中不由而的有一种不可战胜的责任心驱使了自己,今晚的病人自己救定了。

他紧紧抓住叶敏,好似她会飞。不停地摇着叶敏的胳膊。叶敏被这位男人抓的,摇的好痛,他再用力摇,叶敏会痛的叫起来不可。

“你别急,慢慢说。”叶敏真害怕他摇断自己的胳膊,叫她说事情,不要摇。

“我老婆要生了,来不急了……”

“快,快,把她抬到医院。”

叶敏转头带他们回走,打开了医院的门。把产妇安放在注射室的那惟一的一张床上。忙说:“快去找金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