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的知青下去半年了。爸爸单位负责知青工作的人真不错,联系的是农场,名字叫飞箭农场。离城3o多公里。爸爸单位的知青全去了飞箭农场。

按负责知青的那位同志说:“农场不像农村。农村一家一户住的分散,农场多少有点正规,住的集中,也好管理。孩子下去吃食堂,不用自己做饭,这就免去了许多麻烦。大家住的集中也好管理,有个照顾,比较安全。”

家长听了他说的,也觉去农场比较好。吃的问题解决了,什么事都好办了。大家对这位负责人很是满意。都托他今后多关照一下自己的孩子。

知青负责人满口答应。他说:“我今天为大家办好了,也是为明天我的孩子嘛……”

他想的太远了,当时他的孩子才一岁多。

叶敏在医院学习了半年,可她的档案早被爸爸单位管知青的人拿到飞箭农场了。院内的同学下到飞箭农场的回来对她说:“叶敏你分在了二分场,点名时叫你的名字了。”

这真是人没到,手续早到了。赶快准备下去吧。不然时间久了,农场会认为你逃避再教育的。

奶奶给叶敏缝了床很厚的棉被,生怕她在外面冻着。妈妈又给她买棉鞋,棉帽,棉手套。行李准备了一大堆。

爸爸给单位的司机说好话,抽了个晚上下班时间,开车送她去农场。

离开那天晚上,一家人送她。叶敏心里挺难受的。她亲了一下奶奶,叫奶奶多保重,故意装着高兴的样子说:“我长大了,要到广阔的天地去了,你们就放心好了。”

爸爸和她坐上车。

车在石子路上开了一个多小时,叶敏感到好漫长。从今起自己就算真正长大了,去打拼自己的天地了。过去的是过去了。从此自己就是一个农场的知青了。城市将会是遥远的过去了。

车颠颠簸簸,她的思维随车颠簸。未来的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因为是晚上,也没必要到谁那报到了。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飞箭农场二分场。开到了女知青宿舍的门前。

司机上次送知青来过,他说:“屋很少,我们就不进去了,把行李放在门口,你自己拿进去。”

放下行李后,爸爸和司机就要返回了。爸爸拍拍叶敏的肩,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叶敏一直望着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身,这才知道自己到了。

她觉得爸爸拍过得地方好热,好沉重。此一切在不言中,女儿领悟了。

推门进到宿舍。啊!这么多人。屋内得女知青见新伙伴到来叫了起来,七手八脚把行李拿进来,开锅似的问着问那开了。

“怎么晚上来了?”

“谁送你来的?”

“路好走吗?”

“你知道自己分在二分场?”

叶敏一一回答着。

宿舍,整个一个农家住家户的房子,分里外两间,加半间小伙房。知青不做饭,小伙房用来放农具了。

进门就得上炕,一个炕占去了房中的一大半。十四,五个女知青住在一间房中,里间住这几位回乡的女知青,下乡的知青住在外间。人多,屋小,没立脚的地方,爸爸,司机不进来是高明得选择。真要进来,还不知坐哪?站哪?更何况有几位知青已经睡下了。

知青见知青好似亲热。问不完的话。问她为什么现在才来?别人都来半年了。问她初中生还是高中生?问她那个学校毕业的?

她们说:来一个新知青,我们会激动的一夜不能入睡的。

叶敏好感动,问:“为什么?”

“多了个舍友,多了个好伙伴,招工、推荐上学时多了个竞争对手。”

“真的?你们都这样认为?”叶敏感到惊奇。

屋内的知青都在点头。

有个知青都已经睡下了还爬起来,挪动自己的被褥,问叶敏:“想睡里间还是想睡外间?”

叶敏说:“随便。”

此时那还有什么要求,有个地方栖身就心满意足了。

知情的热情是叶敏感动。

时候也不早了,该睡觉了。就在外间炕上,大家动手挪出个一人睡的地方,叶敏没像在家时不洗脸不洗脚不睡觉。而是上炕就钻进被窝。知青一个挨着一个,一炕睡了八个人,叶敏感到好难受。在家虽说房子不大,可她有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哥哥参军走后,屋显的宽敞。现在睡在这,就一个字“挤”。

刚睡是挤,没几分钟是热。她第一次睡热炕,身下像燃起了火,烧烤着她。她像烤饼似的来回翻。怎也睡不着了。不盖被子下面热上面冷,盖上被子两面热。睡不着就心急,心里像着了火,实在难受。老人还说睡炕好。好什么?身热心燥,一点不舒服。

望外看漆黑一团,望上看麦草房顶,还往下掉麦草呢。新环境的不适应向叶敏袭来,她感到好难受好难受。第一次离开亲人,想家,想妈妈,爸爸,奶奶,她失眠了。这是初次离家孩子的共性,叶敏也是一样,刚离家几小时就想了。她把被子捂在头上,咬着嘴唇掉泪了,她怕自己哭出声惊动别人,叫她们小瞧她。说她刚来就哭。她强忍住了,不让眼泪流下来。

天不亮她就流起了鼻血。她知道是热的。是睡热炕的反应。叶敏连忙起来用凉水猛冲头部。

她的鼻血一连流了一个多星期,直到习惯了睡热炕,才不流了。

早饭跟随知青去了食堂,这里的知青不用自己做饭,全吃食堂。饭是高梁面糕,包谷面粥。

那时生活水平低,每人每月的口粮是定量的,杂粮占百分之八十,细粮,就是白面,只有百分之二十,大米根本没有。在家虽然吃包谷面,可奶奶是做饭的高手,奶奶会粗粮细做,变这花样做,这样就是粗粮也没觉的吃烦。可眼前是单一的高梁面糕,咸菜苦咸苦咸的,好难吃。

叶敏第一次吃高梁面时感到新鲜。在家吃包谷面糕,没吃过高粮面。初次还觉好吃,后来的日子里,顿、顿是这样,三顿一样的高梁面糕,那个人吃不烦?人要是吃不好就觉得难受,没有好的饭菜,那个知青不想家?

早饭后,睡在叶敏旁边的颜莲带她去见分场场长。这就是报到。场长有四十多岁,姓杨,个很高,但很瘦,一脸的病态。颜莲说他在朝鲜战场立过功,身上有伤,一般不参加劳动,就是组织一下,如:开会,规定任务,检查完成情况等。

上工了。杨场长叫人给叶敏送来两个白杨树条编的大筐,一根扁担,一把铁锨。

颜莲带这叶敏,挑着筐,拿着锨向大田走去。在路上走的就几个知青。叶敏问颜莲:“上工就我们几个知青吗?”因为叶敏就见知青,不见农工。

“男知青派去开荒打地埂子去了。”颜莲说。

“那女的呢?”

“你望后看。”

叶敏向后望看,稀稀拉拉撒了一路的女农工离她们足有五六百多米远,慢吞吞地走着。

颜莲告诉叶敏:“我们不论出来多晚,都是走在第一。”

“上工钟声响了半天了,我以为咱们迟到了。在学校铃声响,上课;医院铃声响,上班。在这,钟声响应该上工。”这是叶敏的认为。

颜莲再教育五年了,初中毕业就来农场,在这她什么都知道。“这不是学校,工厂,部队,医院。是农场,你就慢慢跟我学吧。”颜莲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颜莲告诉叶敏:“冬天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地里的活早干完了。在公社早冬休了,知青基本上都回家休息了。可农场就是不让。干些没意义的活,农工都疲疲塌塌,混一小时算一小时,能拿到一天的工分就行了。别的什么也别想。”

干的活是挑沙子。从大沙堆上把沙子装在筐里,挑到大田里,按距离倒成小堆,左右东西五米一堆。沙堆离大田有上千米远,来回一趟也不轻松。挑过担子的人挑上一两趟都觉得累,没挑过担子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来回,叶敏就受不了了。从小到大,她那挑过东西。这一挑还是死沉死沉的沙子。她喘着长气问颜莲:“这是干的什么活,这么累?”

“傻瓜,这就是再教育。这叫改良土壤,地里的碱性太大,用沙子中和,使地便松软。过几天,把倒好的沙子滩撒开,浇上水,春天机耕队的拖拉机来翻地,然后打地梗,平正土地,撒上种子,就会长出庄稼。你就慢慢学吧。”颜莲边干边给叶敏讲地里的活是怎样干的。

她俩挑着筐边走边聊,颜莲担着一担沙走在前,叶敏已是满头大汗,担子压的实在受不了了。别人都没放担子,她怎好放下担子休息。